第205章 他還是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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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柚子葉煮水可以洗澡驅邪。
    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習俗。
    在陸停舟看來,這不過是一樁無稽之談,就像池依依在成親那日埋怨過的跨火盆,如果靠這種法子就能換來順遂,天底下就不會有那麽多天災人禍。
    可池依依的態度很認真,讓他無法反駁。
    也許不是無法,隻是不忍心。
    陸停舟微微沉了眼。
    他還是心軟了。
    如他所料,這並不是一個好跡象。
    池依依已經站了起來:“若沒柚子葉,撒鹽也行。”
    她說著就往外走。
    陸停舟一把將人拉住。
    “你哪兒來那麽多忌諱?”他不冷不熱道,“若害怕這些,幹嘛還去洗墓?”
    池依依停下腳步。
    “墳裏埋著的人都是你的鄉親,我幹嘛要害怕?”
    她隻是不想再和他討論要不要離開的話題,這才想找個理由脫身,沒想到還是被他攔下。
    “你怎麽婆婆媽媽的?”她不耐煩道,“我說了我不會和離,三皇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仇家,我也巴不得他去死。”
    她的用詞尖銳了幾分,有些不像那個溫婉的她了。
    陸停舟仍舊拎著她的衣角:“你這麽恨三皇子?”
    他以前就懷疑過,她對三皇子的敵意似乎超過對池弘光。
    三皇子對她的企圖是很可惡,但池依依不是一個情緒外露之人,她每每提起三皇子,那種切骨的恨意卻始終掩藏不住。
    池依依垂眸。
    眼前的黑暗讓她很容易想起那段在地牢中的日子,若非靠一股恨意支撐,她可能活不到逃走那日。
    “三皇子是皇子,”她輕聲道,“他能造成的危害比別人大多了。”
    她的解釋合情合理,可陸停舟還是聽出了一絲深藏的苦澀。
    他放開了她。
    “我敢讓你回京,就是做了萬全準備,”他緩緩道,“我說過,做我的盟友,不會讓你吃虧。”
    池依依歎了口氣:“我相信你的保證,但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何一定要我回京?”
    “我在京城需要一個眼線,”陸停舟的理由很充分,“除了你,沒人更適合。”
    池依依懷疑地看向他。
    可惜光線太暗,瞧不清他的眼神。
    “我不信。”她嘟囔,“你就是想把我支走。”
    若沒先前那一出,她或許當真就信了。
    但她篤定陸停舟今晚不對勁,對他說的話全都抱著懷疑的態度。
    陸停舟頭一回體會到何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就知道自己不該試探。
    他自嘲地笑了下:“不走就不走吧。”
    他如此輕易地放棄了勸說,池依依不但沒放心,反而更加戒備。
    “你不許把我打暈,再偷偷把我送走。”她警告道。
    陸停舟頓了頓,嗤地嘲笑出聲:“這是你從哪個話本子看來的故事?”
    還打暈了偷偷送走,他像那麽好心的蠢貨嗎?
    池依依耳根一熱,反唇相譏:“你今晚奇奇怪怪的,誰知道你在想什麽。”
    陸停舟笑容微頓:“要說奇怪,你不覺得你更奇怪嗎?”
    池依依不解:“我哪兒怪了?”
    “大晚上的,不去床上睡覺,趴這兒幹嘛?”陸停舟道,“丫鬟不在,你就不會照顧自己?”
    “我在寫東西。”池依依道。
    她寫完以後趴在桌上小憩一會兒,誰知陸停舟會突然進來。
    “寫什麽?”陸停舟問。
    “村裏那些賊匪的口供。”池依依道,“你們上山以後,我讓禁軍把剩下的人全都審了一遍。”
    陸停舟揚眉:“四十幾個,全審了?”
    池依依點頭:“我們都知道,他們正是那些該死卻沒死的囚犯,但整個六盤村連同清涼穀在內,一共不過三百來人,剩下還有一千多人不知去向。我讓這些人挨個交代了自己的來曆,以前待過哪些地方,活著的同伴還有哪些,包括那些人的麵貌特征,全都已經詳記在案,日後若找起來,總能省些事。”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要把四十幾份口供整理完全,著實得費不少工夫。
    陸停舟安靜聽著,目光投向桌上那遝紙張。
    黑暗中,自是看不清上麵寫了些什麽,但他進屋時看過一眼,紙上密密麻麻寫滿簪花小楷,似這樣的紙有厚厚一遝。
    他並未要求她做這些,正如他不曾想過,她會替他祭掃鄉親們的墳塋。
    池依依猶自說道:“我本想挑幾個特征明顯的畫幾幅人像出來,但寫完之後有些犯困,就打了個盹。”
    這一睡便睡沉了,也不知現在到了什麽時辰。
    池依依朝窗戶望了眼,窗上灰蒙蒙的,似比之前亮了些。
    “你快去歇會兒,”她對陸停舟道,“有什麽話,明日再說也不遲。”
    陸停舟被她推著出了房門。
    一出門就遇見輪值巡邏的禁軍。
    對方瞧著他一愣。
    這是沒洗澡,被少卿夫人趕出來了?
    禁軍別開眼,假裝沒看見他身後池依依的推搡,目不斜視地從兩人麵前走過。
    池依依站住腳,沒有錯過禁軍剛才那奇怪的一瞥。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和陸停舟的關係,他倆是夫妻,他要歇也該歇在她的屋裏。
    她反手把陸停舟拖了回去。
    房門並未關嚴實,一縷月光照進來,倒是可以看清彼此的臉了。
    陸停舟麵色平靜,任她拖來拽去,並無半點不悅。
    池依依動動嘴唇,忽地好笑。
    “你怎麽不提醒我?”她嗔怪道,“害我差點露餡。”
    陸停舟笑了下:“是你想太多。”
    他不管住哪兒都能找到足夠的理由,反而是她做賊心虛,一件小事也如此在意。
    池依依聽出他的揶揄,沒好氣地甩他一眼。
    “我去叫人給你送水,你這一身都是泥,得好好洗洗。”
    陸停舟不著痕跡掃了眼自己的衣袍,很髒嗎?
    池依依道:“床上是新換的被褥,都是馬車上自個兒帶的,你別給我扔了。”
    她不想用賊匪用過的東西,所以一來就把屋裏的東西全都撤換了下去。
    陸停舟素來好潔,想必更是如此。
    陸停舟聽她不放心地叮囑,仿佛少說一句他就會胡鬧似的。
    他笑了笑,不緊不慢道:“我洗澡,你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