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什麽東西,也敢冒充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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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袋中的女子隻露出半截身子,烏發蓬亂,臉沾血汙,嘴裏塞著一塊布團。
    隔著火光與匪眾的身影,她的麵目實難教人一眼看清,但那纖細的身形與池依依極為相似。
    趙三先後與池依依見過兩回,一時無法辨清匪徒手中的人質是否是那位少卿夫人,當下勒馬停韁,往後退了幾尺。
    白胖子揪住女子的衣領,迫得她抬起纖巧的下巴,那一小塊白皙的顏色在周圍血跡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我隻帶身邊這幾個人走,”白胖子道,“放我們一條生路,我把少卿夫人還給你。”
    陸停舟立在門前,半張臉掩於門簷的陰影下,目色幽深。
    “如何證明她是我的夫人?”
    話音落處,趙三跟著喝道:“對!你站那麽遠,我們如何看得清你手裏的人是誰?”
    白胖子挺了挺腰,全然不怵:“我再往前一步就會落入你們的射程,陸少卿,請恕我不得不防。”
    陸停舟往階下走了一步。
    “觀閣下身形,你是望川縣的縣尉朱煥?”
    白胖子肉眼可見地僵了下:“陸少卿好眼力。”
    陸停舟朝人群中那具無頭屍首望了眼。
    那人被趙三斬下頭顱,馬背上的無頭身軀過了數息方栽倒在地。
    陸停舟道:“方才聽你喚他範縣尉,想必他就是蘭滄縣的範田光?”
    朱煥拖著麻袋中的女子往後移了幾步,匕首仍穩穩抵在她喉間。
    他愁眉苦臉,露出幾分沮喪之色:“今日之行皆由範縣尉一手主持,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陸停舟點了點頭:“抓我的家眷也是不得已?”
    朱煥苦笑:“這——”
    他剛說了一個字,變故陡生!
    一支長箭直射而來,幾乎不給人反應的機會,重重紮入他手腕。
    那支箭離他刀下的女子不過寸許,若偏離幾分就會射中女子的咽喉。
    但它仍是巧妙地避開了人質,將朱煥持刀的右手射個正著。
    一聲悶哼。
    朱煥手一鬆,匕首落地。
    在這電光石火間,趙三從馬背上一躍而起,落到他麵前,將麻袋中的女子一把拖到身後。
    他是軍中將領,對敵講究一個先發製人,當即一刀向朱煥砍去。
    朱煥抱著手就地一滾,嚷道:“救我!”
    幾道刀光朝趙三兜頭而下。
    趙三反手一擋,將襲來的長刀震了回去。
    忽然間,身後竄起一股寒意,仿佛一縷涼風穿過悶熱的夏夜。
    趙三頸後寒毛倒豎,情知有人偷襲。
    然而刀鋒至頸,已來不及躲避。
    他咬牙側身,拚著肩膀挨上一刀,也要避開後頸致命一擊。
    說時遲那時快,他身形剛動,那縷寒風突然消散。
    “咚”的一聲,有人栽倒在他身旁。
    倒下之人正是他剛剛救下的女子。
    女子臉朝下,身子匍匐在地,背上露出一截箭羽,深至背心。
    趙三驚愕。
    待他看清女子手中握著的匕首,驚愕化作茫然。
    刹那間,他反應過來。
    這不是少卿夫人。
    那麽射殺她的人是——
    他扭頭一望,隻見陸停舟站在院外,手持弩匣,目色冰涼。
    “什麽東西,也敢冒充我夫人。”
    朱煥此時已被同伴救上馬背。
    他看到那女子的死亡,眼中閃過一絲惱恨。
    他與粗莽的範田光不同,雖然也想借梅家的力量幹掉陸停舟,但他仍然留了一著後手。
    他知道陸停舟此行本是攜妻歸鄉祭祖,近日已將妻子送入青陽縣暫居,命人打聽了那位少卿夫人的長相,找了一個身形與池依依相似的女匪,扮作人質隨行。
    倘若今晚計劃不幸失敗,他便要借這“人質”奪得一線生機。
    他當然明白以女匪的相貌不可能蒙混過關,因此命其以血汙臉,扯亂發髻,為的不隻是迷惑陸停舟,更想誘使他上前辨認。
    如果能在他靠近時殺了他,六盤村中群龍無首,自己這幫人想逃命就容易多了。
    可惜陸停舟陰險狡詐,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被擒,竟連眉毛也沒動一下。
    麵對如此無情無義之人,朱煥已經放棄誘殺他的打算,隻想拖延時間,為自己爭取脫身的機會。
    誰料對方假裝與他說話,竟突然動手!
    他手腕挨的這一箭痛徹心肺,令他怒從膽邊生,當即暗示那女匪,要她取了趙三性命。
    趙三為何來此,自然是受陸停舟所請。
    殺了他,哪怕自己這方討不了好處,但對陸停舟而言,何嚐不是臉上無光。
    趙三為了救他的夫人而死,盡管這個“夫人”是假的,但威遠軍會怎麽想?
    他們隻會認為是因陸停舟家眷的連累,自家將領才會遇害。
    日後無論陸停舟官居何位,他與威遠軍之間必將留下難以彌合的裂痕。
    朱煥在那一瞬間已料到了以後將發生的事情,但他卻未料到,“人質”騙過了趙三,卻沒騙過陸停舟。
    陸停舟分明一直緊盯著“人質”的舉動,才會及時出箭將女匪射殺。
    朱煥幾乎恨得咬碎了牙。
    換作旁人,哪怕辨不清麵貌,也會心存懷疑,至少不會下手如此狠絕。
    陸停舟卻連一絲猶豫也不曾。
    這種人,根本不該指望能威脅到他。
    眼看趙三的刀光逼近,朱煥不敢硬擋,雙腿一夾馬腹:“撤!”
    他一馬當先,朝著另一頭的曠野逃去。
    他有自知之明,憑眼下這點人手不可能殺得了陸停舟,今日來的目的雖為殺了這個禍害,但究其根本是為保命。
    既然如此,他何苦在此逗留。
    他早就瞄準方位,看好這個方向沒有伏兵,屋頂上的弓箭手也射不著他,因此毫不猶豫地策馬離開。
    他打的算盤很好,反應也很快。
    身為一名縣尉,朱煥身手也不太糟,慌亂中,他仍穩穩駕馭著身下的馬匹,朝著既定的路線飛奔。
    然而一道風聲卻比馬跑得更快。
    朱煥隻覺背心一震。
    一道涼風穿過他胸膛,他的心跳像被什麽東西阻斷,四肢血肉泛出一股寒意。
    他低頭看向自己前胸。
    他左胸心口處露出一支箭矢。
    暗黑無光,精鋼打造,軍中製式。
    他突然想起軍中改良過一批神弩,其射程遠非尋常弓箭所能及。
    他艱難地扭動脖子,試圖回頭看一眼是誰傷了他。
    其實不用看也知道,站在院門外的那個年輕的大理寺少卿,手裏所持的正是一支弩。
    他怎麽就大意了呢?
    朱煥這樣想著,眼一閉,從馬背上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