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誰說了真話,誰又說了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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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盤村,村尾墳場。
    火光熊熊,陸停舟拿起一遝紙錢,放在火上點燃,看著它們竄出火苗,才扔進火盆。
    趙三抱臂站在他身後:“要不我再給您多派幾個人來?”
    陸停舟頭也不回:“幾個?”
    趙三認真想了想:“二十?”
    陸停舟笑了。
    “不用。”他漫聲道,“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
    “這可不是幫您,”趙三道,“威遠軍為何在主營以外還要另設四處營地,就是為了防止匪患發生,不然光憑我的麵子,可叫不來東營的人幫忙。”
    “我知道,”陸停舟看著墓前燃起的火光,笑了笑,“但匪患已除,你們也該回駐地了。”
    “萬一還有漏網之魚呢?”趙三問,“你這兒光俘虜就有兩三百人,你們看得過來嗎?”
    “你已經給我留了一百精兵,再多就不合規矩了。”陸停舟道,“我敢保證,慶州現在已沒有一個梅家人,不會再有誰過來搗亂。”
    “什麽意思?”趙三疑惑。
    陸停舟道:“範田光他們想利用梅家養的死士取我性命,但梅家也在利用他們脫身。”
    趙三琢磨了一陣:“您的意思是,梅家人利用那幾個縣尉試探你的實力?若能殺了您最好,如果不能,趁您分身乏術,他們幹脆三十六計走為上?”
    陸停舟點頭:“不管我是生是死,秋風嶺礦場一案都與梅氏一族脫不了幹係,區別隻在於首惡是誰。”
    倘若陸停舟死了,梅家人可爭取時間偽造證據,推出一小撮替罪羊頂罪。
    如果陸停舟活著,此案便是他和梅貴妃母子的交鋒,梅貴妃必會傾盡全力,將罪責推到梅春深頭上。
    無論怎樣,遭殃的都是梅家,隻在人多人少而已。
    所以慶州的梅家人絕不願與陸停舟過多糾纏,否則誰能保證那個替罪羊不是自己。
    “他們若要逃,帶著死士反而不便隱藏行蹤,不如借給範田光,能成則成,若是不能,也可消除隱患。”
    由死囚變成的死士可不像家生子那麽忠誠,他們隨時會變成一群噬主的惡狼反咬一口。
    趙三聽了他的解釋,恍然大悟:“您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陸停舟笑笑:“早些回去吧,改日我在京城請你吃飯。”
    “京城?”趙三怔愣。
    “此案牽連甚廣,必將移回京城審理,趙將軍不但剿匪有功,更是礦場的發現人之一,陛下定會親自召見。”
    趙三“啊”了聲:“那我到時怎麽說?”
    陸停舟將最後幾張紙錢放進火堆:“自然是——照實說。”
    金明池畔。
    二皇子的馬車停了下來。
    二皇子掀起車簾朝外望了眼:“三弟把兵甲藏在此處,的確讓人意想不到。”
    金明池是一片廣闊的湖泊,四周群山合抱,如同一群仙人拱衛著人間一顆明珠。
    京城百姓最愛來此郊遊,春秋兩季遊人如織,隻有炎熱的夏日和蕭瑟的冬天才略顯冷清。
    梅春深道:“每年臘月,我們會把塗國送來的兵甲運到仙人峰,這裏離京城很近,拿取最為方便。”
    二皇子回過頭,頗有興味地看著他:“三弟拿過?”
    梅春深既已交代了兵甲的藏匿之地,對於二皇子的問話絕無不答之理。
    “這些年陸陸續續取了一些,不過百餘件而已,用來賞賜京畿大營的有功將領。”
    兵甲乃防身之物,自然越是牢固越好,塗國鍛造的兵甲皆非凡品,三皇子用來賞給麾下將領,自然是為了籠絡人心。
    二皇子挑眉:“他們都知道這是來自塗國的兵甲?”
    “這倒沒有。”梅春深道,“那些兵甲皆為我朝形製,將領們隻道是三殿……三皇子特意命工部打造,並未懷疑兵甲來曆。”
    以三皇子之威,自掏腰包讓工部在鍛造兵甲時多費心思不是難事,那些將領更不會到處打聽鎧甲的來處。
    即使有人心存疑惑,但眾人都是三皇子一黨,又有誰願把好處往外推。
    二皇子笑了笑:“難怪三弟在軍中深受愛戴,果然禮賢下士,慷慨大方。”
    梅春深道:“如今仙人峰上共有兵甲兩千一百三十二套,這個數目除了梅某,再無旁人知曉。”
    二皇子若有所思:“梅家主,你是在提醒本宮,如三弟那般私藏麽?”
    “梅某不敢。”梅春深低頭。
    二皇子含笑道:“塗國的兵甲再好,終歸是贓物,本宮既是來追贓,豈有私吞之理。”
    “殿下大公無私,梅某敬佩。”
    二皇子輕輕歎一口氣,給親隨遞了個眼神。
    親隨跳下馬車,不一會兒折返回來:“殿下,山上傳來消息,已發現藏匿兵甲之處,正在清點。”
    二皇子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他此趟出城並非全無準備,早已按照梅春深提供的地址,派了府中親衛前往探查。
    如今證實梅春深所言無誤,他欣慰道:“梅家主,有勞你在此處等待,本宮過去瞧瞧。”
    二皇子下了馬車,帶著親隨走上山道。
    親隨回頭望了眼,問道:“殿下,這些兵甲當真一件不留?”
    他聽了梅春深的暗示,心中不禁意動,兵甲數量隻有梅春深知曉,二皇子若留下幾件,又有誰能看出其中差異。
    二皇子搖搖頭:“別學我那三弟,目光短淺。”
    他拿到這批兵甲,便能在皇帝麵前立一大功,他又不打算起兵造反,要這些兵甲作甚。
    “那這些贓物,需要現在就搬走嗎?”親隨問。
    “不必。”二皇子道,“陛下還沒接到林嘯傳信,我若此刻將兵甲帶回城中,如何解釋我比他更早知道這個消息。”
    柳如鏡為他爭取到了先機,讓他得以及時拿住梅春深,問出兵甲下落,接下來卻不能冒進。
    他需得分出一點耐心,等著皇帝收到陸停舟的折子,再主動請纓協查此案。
    想到這兒,二皇子又問:“林嘯走到哪兒了?怎麽還沒到京城?”
    堂堂禁軍指揮使,如此輕易就中了柳如鏡的設計,這點本事實在不堪大用,日後待他榮登大寶,絕不能讓此人行走禦前。
    親隨笑道:“他失了坐騎,無糧無錢又沒了路引,正在山裏辛苦跋涉呢。”
    二皇子翹起嘴角:“他也不容易,後麵的行程就別攔他了,讓他早日進京為妙。”
    兩人說著話,行入山間。
    一股山風吹來。
    山中的風遠比外麵清涼,二皇子舒服地眯了眯眼,忽然皺起眉頭。
    “你有沒有聞到……”
    “什麽?”
    “一股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