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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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服完赤筱西,算是完成了一樁大事。
    黎輕輕心中略微輕鬆了些,但接下來的白蛇部落之行,同樣容不得半點鬆懈。
    出了赤狐地界,隊伍沿著蜿蜒的河流向西南方進發。
    濕潤的空氣帶著濃鬱的草木氣息,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
    淩末走在隊伍最前方開道,白淵警惕地護在黎輕輕身側。
    蕭子夜則難得地有些沉默,眼神時不時掃過潮濕的地麵、纏繞的藤蔓,還有那些滑膩的岩石縫隙,渾身透著一種不易察覺的緊繃。
    黎輕輕聲音不大但足夠讓身邊的幾人都聽清:“這次去白蛇,主要是看看奚霜菱這邊的情況。給了糧食,也讓他們歸附了,看看落實得怎麽樣。尤其是……”
    她頓了頓,眼神認真起來,“他們之前都是用交配置換食物,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這種現象。”
    淩末聞言,回頭遞來一個默契的眼神,表示認同。白淵則握了握拳,“他們敢!”
    又行了小半日,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種淡淡的腥甜氣息——這是蛇類聚集地特有的味道。
    周圍的植被也越發茂密潮濕,巨大的蕨類植物遮天蔽日。
    遠處,依著山勢岩壁開鑿出的眾多洞穴入口隱約可見。
    和記憶中相比,這裏不再是一片愁雲慘淡的死寂,多了些生氣。
    還沒靠近部落居住區的核心地帶,前方拐角處便閃出了幾個身影。
    領頭的是一個身材高挑修長的雌性,正是白蛇部落的首領奚霜菱。
    她似乎特意整理了儀容,換上了色彩相對鮮豔的獸皮衣,頭發也編得整齊。
    豔麗的臉上,沒有了之前黎輕輕初見她時的疲憊。
    “黎首領。”奚霜菱主動迎上前幾步,微微頷首,姿態放得頗低,目光迅速掃過黎輕輕身後的三人,尤其在麵無表情的蕭子夜身上停頓了一下,“遠道而來,辛苦。部落簡陋,請隨我來。”她的聲音比上次顯得沙啞了些,仿佛許久沒有好好休息。
    黎輕輕頷首回應,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對方:“奚首領看起來有些憔悴,事務繁雜?”
    奚霜菱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還好。過冬糧食有了著落,族人都很感激黎首領的大恩。現在正是新生的季節,忙著開墾些新地,也學著在部落裏找些水源。”
    她一邊引路,一邊指向一處岩壁下方,“黎首領上次提點後,我們特意加固了洞裏的木支撐,清理了死角的苔蘚蛇蟲,又新挖了一個儲水的池子。”
    隊伍跟著奚霜菱前行,進入部落聚居地。
    沿途的洞穴口或站或坐著不少白蛇族人,他們大多形容瘦削,衣衫破舊。
    但眼神中已經沒有了去年冬季那種瀕臨絕境的麻木和瘋狂,取而代之的是對新生活的希冀和對黎輕輕一行明顯的好奇與畏懼交織。
    黎輕輕注意到,那些在洞口附近依偎著強壯雄性的雌性數量確實大大減少,隻剩下寥寥幾個,而且行為舉止收斂了許多,不再帶有赤裸裸的勾引和交易的意味。
    幾個原本可能是做皮肉生意的雌性,此刻正跟在年長的雌性身邊,笨拙地學習處理草藥或者鞣製獸皮。
    “之前那種事……遵照黎首領的意思,停了。”奚霜菱走到一處相對開闊、靠近水源的地方停下,低聲說道。
    語氣裏聽不出情緒,既沒有太多羞愧,也沒有太大抗拒,更像是在匯報一件既成事實。
    她指向另一邊幾個明顯是新開墾出來的小片坡地,“也在試著種些藤薯果,希望能多點糧食。”
    黎輕輕沒接話,目光落在那幾個小片土地上,又看向奚霜菱身後那些眼神疲憊但努力表現出恭敬的白蛇戰士。她緩步走到一塊凸起的石頭上站定,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這片小空地:
    “我看到了你們的改變,努力自給自足,開墾種植,是活下去的正途。很好。”
    她的肯定讓不少白蛇族人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激動。
    但隨即,黎輕輕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銳利無比,強大的氣場無聲地擴散開來:“我今天來,就是來看看這條‘正途’走得穩不穩。”
    她環視四周,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燈掃過每一個人的臉,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告訴你們的族人,銀虎的眼睛,一直在這裏看著。以前犯過的錯,可以用今後的安分來洗刷。但若是誰覺得山高路遠,可以陽奉陰違,或者……覺得有誰能在背後撐腰,給點甜頭就想重操舊業、甚至做點別的什麽小動作……”
    她說的還算委婉,但冰冷的殺意已經足夠傳遞信號。
    站在她身後的白淵雙手抱胸,目光如刀。
    淩末安靜地站在陰影處,卻散發著讓人心寒的威懾。連蕭子夜都收斂了那點嫌惡的表情,冷冷地盯著奚霜菱和她手下的人。
    “那麽,”黎輕輕微微一笑,笑容卻毫無暖意,“我不介意親手幫他挖個墳。活埋,或者別的什麽更‘舒服’的方式,相信我,我的記性和手段,都很好。”
    她的話如重錘敲在每一個白蛇族人的心上,剛剛升起的那點激動瞬間化為更深的敬畏和恐懼。
    幾個年紀小的雌性甚至下意識地往後退縮。
    奚霜菱的臉色微微發白。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黎輕輕話裏話外的警告對象,不僅僅是她的族人,更是對她這個首領的敲打,她的權威和掌控力也在黎輕輕的考驗範圍之內。
    “不敢!”奚霜菱幾乎是立刻挺直了脊背,朗聲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黎首領放心。白蛇部落既然歸附,定當遵守首領定下的規矩。有違者,無需首領動手,我必親自嚴懲!”她知道,這不是空話。
    黎輕輕用最少的血腥,卻展現了最可怕的威懾。
    她不敢、也沒那個資本去賭任何異動。
    黎輕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股逼人的壓迫感緩緩收起。
    她再次開口,語氣變得平和了許多,帶著些許鼓勵:“很好。帶著你的族人好好幹吧。隻要你們安分守己,該有的幫助,銀虎不會吝嗇。稻種的初步種植方法,過些時候會讓赤林派人送來指導。”
    她的態度轉變仿佛瞬間給壓抑的氣氛開了一道口子。白蛇部落的族人鬆了口氣,緊張的氛圍緩和下來。
    “多謝黎首領!”奚霜菱這次的道謝,比剛才真誠了許多,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疲憊和解脫。
    蕭子夜撇撇嘴,湊到黎輕輕耳邊,聲音壓得極低:“這白蛇,倒是識相。看來暫時翻不起什麽浪。”
    黎輕輕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沒有回應蕭子夜。此行的初步目的達到了。確認部落狀態,強化威懾。但溫暮的陰影是否真的徹底驅散,還需要時間觀察。
    正當她準備讓奚霜菱帶他們詳細看看部落的現狀時,一隻負責在更外圍警戒的銀虎戰士疾步跑了過來。
    他直接越過奚霜菱,在黎輕輕身邊低語了幾句。
    黎輕輕聽著,表情並未有明顯變化。
    “怎麽了?”蕭子夜沉聲問道,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沒什麽,你們在這兒再看看吧,我一個人去狼部落。”黎輕輕說。
    白淵:“一個人未免也太不安全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黎輕輕打斷,“哪有不安全,不是還有風嗥嗎?能出什麽岔子?”
    淩末知道這肯定是風嗥要求的,他不怎麽能見到輕輕,提這個要求也是合理的。
    “就讓她去吧。”
    黎輕輕獨自穿梭在嶙峋的山石間,步伐輕快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期待。
    還未抵達風嗥居住的石洞區域,黎輕輕便遠遠看到了那個倚在風蝕岩壁上的熟悉身影。
    他灰色的長發被山風吹得微亂,在蒼茫灰褐的背景裏,像一幅脆弱的畫。
    風嗥也看見了她,唇角微動,似乎想笑,但那笑意還未完全漾開,眼眶卻先一步泛起一層水汽。
    他下意識地將手裏攥著的一小束在寒風中倔強綻放的、叫不出名字的淡紫色小花往身後藏了藏,這是他找了許久才尋到的唯一一點春日痕跡。
    守衛早已得了風嗥的吩咐,恭敬卻疏離地行禮後便退開。
    風嗥急急上前幾步,像是怕她消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尖冰涼得不正常,還帶著輕微的顫抖。
    “輕輕……”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仿佛壓抑了太久的思念終於找到了泄洪口,“你……真的一個人來了?”他小心翼翼地問,目光緊鎖著她,帶著小心翼翼的確認。
    黎輕輕反手握住他冰涼的手,緊緊包裹,試圖將自己的暖意渡給他。“答應了你的,怎麽會不來?看你冷的,手這麽涼,也不知道多穿點。”
    她的語氣帶著點責備,更多的是心疼,另一隻手自然地拂開他頰邊被風吹亂的發絲。
    風嗥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更緊地貼近她,幾乎將大半個身子的重量倚靠在她肩頭,貪婪地汲取著她的溫度與氣息。
    他埋在黎輕輕頸窩裏,深深吸氣,陽光草木的味道讓他緊繃的神經瞬間鬆懈下來。
    “想你了……想得心口都疼。”悶悶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委屈和依賴。
    黎輕輕環抱住他清瘦的身體,心尖像是被羽毛輕輕搔刮過。
    她能感覺到他脊背的輪廓比上次分別時更清晰了些,狼部落內部無形的壓力似乎從未放過他。
    她沒有再追問,隻是溫柔地撫拍著他的背,一下,又一下,無聲地傳遞著“我在”的信號。
    風嗥引著黎輕輕走向一個依著巨大枯樹掏空的隱蔽樹洞。
    這地方黎輕輕不算陌生,但此刻看來與之前不同。
    厚實的獸皮鋪滿了地麵,角落燃著小小的火盆,跳躍的火光驅散了洞內的陰冷與石壁的堅硬感。
    將不大的空間染成一片暖金色,氤氳出隻屬於兩人的私密世界。
    厚重的獸皮簾垂落,將凜冽的寒風與部落裏那些探究、審視的目光徹底隔絕在外。
    洞內隻剩下火苗劈啪的輕響和他們彼此漸漸靠近的呼吸聲。
    無需更多言語。長久壓抑的情感與思念,在這絕對安全的庇護所裏再也無需克製。
    風嗥的眼睫顫動著,水光漫溢,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依戀與渴望,小心翼翼地貼上了黎輕輕的唇。
    這個吻開始是冰涼的,帶著淚水的鹹澀,帶著試探與無盡委屈的低語,很快便在黎輕輕溫柔而堅定的回應下升溫,變得滾燙綿長。
    洞外風聲呼呼作響,應該是各路的風交融在一起,彼此對抗。
    黎輕輕能清晰感受到風嗥指尖的微顫正慢慢變得堅定,不再是小心翼翼地試探,而是更用力地描摹著她身體的線條。
    仿佛要將她的每一寸輪廓都深深烙印進骨髓裏。
    厚重的獸皮褥子疊成了溫柔的海。
    風嗥在她耳邊細碎的低喃,“怎麽樣?”
    “嗯...”她輕聲回應。
    此時此刻,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絕,他們之間隻有彼此。
    汗水浸濕了他們額發鬢角。
    最後一聲滿足的輕歎,一切都回歸於平靜。
    風嗥深深地將臉埋進黎輕輕汗濕的頸窩,手臂收得更緊。
    黎輕輕的手指溫柔地穿過他汗濕的銀紫長發,長長地鬆了口氣,“累....”
    洞內暖流湧動,空氣中彌漫著的曖昧漸漸消散。
    就在這份慵懶的安寧幾乎讓人忘記時間流逝之時,洞外隱約傳來了不屬於自然的聲響
    顯嘈雜的腳步聲和不加掩飾的低語聲,似乎正朝著樹洞方向靠近。
    黎輕輕眼神瞬間清明,安撫地捏了捏風嗥緊繃的脊背:“誰啊?”
    她的聲音帶著一些慵懶,以及被打擾的不滿。
    風嗥沒說話,隻是聽著洞外來人的聲音。
    “首領,清長和您約好了今天有事相商,還去嗎?”洞外的人應該站在洞口側麵,黎輕輕伸著腦袋張望並沒有發現他的臉。
    “叫他滾。”風嗥話裏帶著不客氣。
    老東西,總是倚老賣老,處處想著壓他一頭。
    今天誰來,他又不是不知道,還故意來打岔。
    洞外的人聽到風嗥的聲音,立馬察覺到了他的怒氣。
    回答時聲音都顫抖了幾分,“是...我這就去回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