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害怕來源於你。”
    褚淩虛從一側陰影處走了出來，看著謝呈硯淡淡的開口去。
    謝呈硯驚訝的看著褚淩虛，喉嚨滾動著，袖中的手緩緩握成拳頭，走了過去，道：“還請兄長指點。”
    褚淩虛看著謝呈硯拍拍他的肩膀，朝著望江樓走去，謝呈硯立馬跟了上去。
    兩人並肩走在前往望江樓的路上，兩旁懸掛的燈籠暈染出的黃暈，點亮了街道，夜市的人群也逐漸稀少了，隻聽到兩人的腳步聲響起。
    走到拱橋上，褚淩虛突然抬起手指著望江樓旁側的地方道：“那裏曾經是謝家的舊址，如今栽種了許多樹木，掩蓋了謝家舊址。”
    謝呈硯望著曾經謝家的舊址方向，眼中流露出了哀傷和無奈的自嘲，那一夜，因為外出躲過一劫，可是謝家在大火中吞噬的一幹二淨。
    不願相信的他跑進火場才發現，家中的人全都被殺死，大火隻是掩蓋事實真相。
    “那一晚你衝進去的時候，妗妗看到了，看著你被大火吞噬，進去的路被斷裂的橫梁擋住，看著大火吞噬一切，而你再也沒有出來。”
    褚淩虛手放在橋的欄杆上，輕聲說著褚妗妗為什麽看到小猴子鑽火圈會害怕，那是因為她親眼看著謝呈硯不顧一切衝進去，眼睜睜看著謝府化為廢墟，謝家白來戶人口死絕。
    “後來朝中下了詔書，寫的是謝家畏罪自殺，謝孟昀夫妻戰死疆場被打成指揮不當，指使謝家軍全部陣亡。妗妗為此打抱不平，被清河郡主推入水中，一病不起，病好了後，糾纏著阿爹學功夫。”
    褚淩虛看向一側的謝呈硯苦笑一聲，原本他們都以為妗妗吃到苦頭後就會放棄，結果她咬牙堅持了下來。
    謝呈硯靜靜聽著褚淩虛的話，眼中流露出了一抹疼惜，他沒有想到褚妗妗這一身本領是因為自己而學來的，她今年才十六，而他已經二十一，那時候的她也不過六歲。
    “妗妗之所以忘記了你，是因為十歲那年，清河郡主想要弄死妗妗，最後被妗妗反殺，那是她第一次殺人，那次她受傷很重，吊了一個月的命，熬過來了，可是卻忘記了你。”
    褚淩虛回想起躺在病榻上吊著命的褚妗妗，低下頭一滴淚緩緩滑落，他都沒想到妗妗對謝呈硯如此的執拗。
    謝叔叔夫妻還在世的時候，兩家經常來，時常調侃要是阿娘第二胎是個女孩兒就結為親家。
    “哪怕忘記了你，可是看到大火或者是火圈，她就會害怕，在她的腦子裏麵刻畫下了那一晚，呈硯，妗妗不是故意忘了你的。”
    褚淩虛抽離回憶，望著謝呈硯淡淡一笑。從那以後，妗妗變了，變得比以前活潑，變得更有自己的主見，阿爹阿娘也不會束縛妗妗，他們認為妗妗開心就好。
    可是妗妗真的很優秀，該玩的時候玩的盡興，該學的一樣沒落下，十二歲那年，她獨自一人出去闖蕩遊玩，阿爹阿娘沒有阻止，隻是暗中派人保護。
    “我沒資格怪妗妗，反而是因為我，讓她痛苦了這麽多年。”
    謝呈硯握緊拳頭，眼底閃過一抹苦澀，支撐著他走到如今的是複仇，坐在丞相位置的那一刻，他才有勇氣讓人去查探褚家，這才發現，褚家一直都在京城，那一刻他覺得他除了複仇，還有讓他活下去的理由了。
    “錯的從來都不是你，是那些本該下地獄的人。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你不是一個人。”
    褚淩虛抬起手拍拍謝呈硯的肩膀，除掉妹夫這層身份，他們還是多年好友，一起長大的，雖然妹妹兩歲後喜歡粘著他謝呈硯。
    謝呈硯看著褚淩虛笑道：“這條路我走了很長的時間，先帝駕崩後，陛下給謝家沉冤昭雪，恢複了謝家的名譽，也殺了很多人，可我們都明白，真正的仇人還活著。”
    “淩虛，原諒我的自私，我害怕妗妗會嫁給他人，明知道複仇這條路危險，還要將她綁在我身邊。”
    謝呈硯臉上滿是歉意，可是他知道，他隻想抓住最後一抹希望，他不想最後連妗妗都失去，那樣他會瘋，變成一個瘋子。
    褚淩虛雙手背在身後，看著謝呈硯輕笑道：“不是你自私，而是妗妗哪怕忘了你，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你。”
    謝呈硯聽到這話瞳孔放大，有些吃驚，內心的小人兒卻在瘋狂扭曲的爆鳴呐喊，這個答案是他想不到的。
    “本來一個月前，妗妗是不想回來的，在聽到你名字後，她回來了。”
    褚淩虛臉上的神色柔和了起來，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即便忘記了你，可是你的名字一出現，她的潛意識自覺的做出了選擇。
    謝呈硯此刻已經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自己的心情，驚喜卻又惶恐。
    驚喜褚妗妗沒有放棄他謝呈硯，惶恐，這是因為他謝呈硯造成了褚妗妗所承受的苦難，本來她可以一直是無憂無慮的褚妗妗。
    褚淩虛看著謝呈硯那又驚又喜的神色，笑著搖搖頭，轉身慢悠悠的走回家，該說的已經說了，期望謝呈硯在妗妗麵前不需要拘束自己，去做真實的自己，畢竟妗妗從未怪過他！不是麽。
    涼風習習，吹拂起橋邊栽種的柳枝，清冷的孤月在水中倒影，四周變得寂靜起來，商販也開始收攤回家休息，等待明日的到來。
    謝呈硯靜靜的站在橋上，良久後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跟個孩子一樣，眸中含淚帶笑，抬起手放在橋欄上，看著謝家舊址的方向。
    那裏被掩埋的真相不會埋葬太久，當年殺的都是一些小蝦米。
    “妗妗，為什麽對我如此包容呢？我不值得啊！可我就是好開心，原來你從沒有放棄過我。”
    謝呈硯笑著，清冷的臉上流露出破碎卻又滿足的神色。
    鴻鈞和青羽站在不遠處，靜靜的守護著謝呈硯，看著謝呈硯的一舉一動，看著他跟個孩子似的又哭又笑，對視一眼，流露出會心的笑容。
    青羽撞了撞鴻鈞，沒忍住道：“相爺這樣看起來倒像是個人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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