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後，明淵身上的積雪很快便悄無聲息的全部融化了，一滴滴雪水順著衣料滾落在地上，半途就凝結成了小冰晶，在雪地中鋪作一片。
    雲層後的太陽艱難地透出幾絲不算明亮的陽光，也在冰晶上反射一二。明淵衣袖擺動間，晃得顧楨眼前一花。
    “怎麽了？”明淵很快便注意到顧楨眼神呆滯了一下，抬目看來，語帶關切地問道，“可是有什麽事還未做完？要再遲些嗎？”
    顧楨飛快地眨眨眼，忙著搖頭解釋：“不是不是，我沒有什麽事情，就按師尊所說為好。”
    聽顧楨這樣說，明淵方才收回視線，過了一會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般，對顧楨說道：“張青池與李青霜三日前已回到宗門。”
    顧楨歪著頭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明淵的意思，開心地謝過後，也沒有遮遮掩掩的，直接摸了弟子玉牌出來，給張青池和李青霜各發了好幾條訊息。
    不出所料，張青池那頭過了許久也沒反應，而李青霜就和盼了許久一樣，顧楨剛把玉牌鬆開，李青霜的回訊就來了。
    明淵在說完話後就又閉上了眼睛，周身氣息沉穩流動，一副又開始入定的模樣，掩在白發下的雙耳卻微微抽動，將顧楨玉牌中發出和所得的訊息聽了個一幹二淨。
    顧楨一無所覺，拿著玉牌和李青霜聊的不亦樂乎。
    原本隻是互相問了近況，撿了好玩有趣的經曆說笑著，李青霜那頭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便是一陣嘈雜，過了一會兒，顧楨才能重新聽清楚李青霜的聲音。
    “剛剛怎麽了？”
    顧楨知道李青霜不會出事兒，好奇地問了一句。
    李青霜的聲音倒還多了些雀躍的情緒，高高興興地回話：“顧楨你今晚上能出來嗎？燕師姐也出關了，咱們一起去函蘭鎮玩兒啊？”
    顧楨一聽也開心起來，他回來的時候燕渥春就在閉關，剛巧今天大家都出關了。
    “那我來找你好了？等等，我問問我師尊。”
    說罷，將玉牌一扣，顧楨瞟了一眼身上又覆上了一層薄雪的明淵，小聲問道：“師尊，今夜有什麽事要做嗎？”
    明淵過了半晌才有了動靜，也隻睜開了眼，看了一眼顧楨，語氣平靜：“並無，你有何事？”
    顧楨便將晚上想和李青霜一行人去山下遊玩的事情說了，一雙杏眼睜大了，水潤潤亮晶晶地盯著明淵，叫明淵生出一種若是不許他去，下一刻就能哭出來的錯覺。
    “去吧，記得早些回來。”
    顧楨就開開心心地去找李青霜了。
    顧楨把孤桐劍往身前一丟，輕巧靈動地跳了上去，不過瞬息就在明淵的視線中隻剩一個小點。
    山澗裏的鶴群高高低低地鳴叫了一陣，悠揚的鶴唳在雲霄間回蕩，又隨著碎雪積在山道，被還沒結束體罰的靈鶴罵罵咧咧地掃去。
    出了明見山的護山陣法，顧楨就見原來淩雲道宗的幾座山脈間也剛下了一場雨，正巧是虹銷雨霽之時，放眼看去，迢迢遠山蒼翠，碧空如洗，萬頃琉璃色。
    宗內其他化神弟子都比顧楨和方徐黎幾人早入門，此刻大多數人都在山外或是遊曆或是接了任務。
    顧楨從高空掠過時，隻有一位常年待在戒律堂的師兄正好路過，遙遙同顧楨打了個招呼。
    “顧師弟這就出關啦？師兄還沒恭喜你化神了呢。”
    顧楨笑著道：“多謝師兄！”
    戒律堂的事務一向多的不行，師兄也隻是恰好遇上，兩人打完招呼就擦肩而過，中間甚至沒有停下。
    顧楨拐了個彎，朝著白虹峰的方向而去，在萬裏晴空中留下一線淡淡的白雲，很快就被微風吹散了。
    白虹峰乃是一座險峰，遠遠看去，似乎是由許多塊形狀各異的巨大怪岩奇石堆疊而成，有些地方幾乎淩空，整座山峰被蔥鬱鬆柏所覆蓋，有道道白練長瀑從山石間 飛流而下，重重砸入白虹峰之下的那一片寬闊碧湖中，濺起極高的浪花水霧。
    李青霜的居所坐落在山腰一處凸起的岩石。
    顧楨放慢速度，像一片風中的青色羽毛，輕巧地繞開了道道白瀑，落在了不大的平台上。
    李青霜正癱在屋簷下的搖椅上，閉著眼，翹著腿，搖著椅子晃悠來晃悠去，一副閑極了的模樣。
    顧楨落地時踩上了一小塊碎石，發出“哢噠”一聲，這才驚醒了李青霜。
    “嘖嘖嘖，化神了就是不一樣，你沒點聲兒我還真不知道你已經來了。”
    李青霜一躍跳下椅子，幾步就跨到了顧楨身邊，伸手攬住顧楨的肩膀，偏著頭往下一墜，笑嘻嘻地看著顧楨，嘴裏還不忘調笑。
    顧楨被他拉得肩膀一歪，兩個人左腳絆右腳地往前走，不時在有些凹凸不平的岩石上磕一下。
    顧楨抓住李青霜掛在自己胸前亂晃的手，笑道：“那你什麽時候也化神就行了，快點吧，能在宗門裏頭禦劍太方便了。”
    李青霜嘻嘻一笑：“我還沒元嬰呢，早得很。”
    “我師兄一會兒就來，他去淩雲峰找方師兄去了。”
    顧楨到了屋簷邊，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進李青霜那把搖椅，整個人窩在裏頭，處在椅子邊的腿輕輕一施力，椅子就慢慢悠悠地晃起來。
    “那燕師姐呢？她現在在哪兒？”
    顧楨眯著眼睛，白虹峰吹來的微風中都帶著些許的水汽，清清涼涼的，細細碎碎地打在臉上，沾得顧楨臉頰上柔軟的汗毛都濕潤潤的，舒服極了。
    李青霜沒能搶過顧楨，遺憾地拖來另一把凳子，一屁股坐下去，打了個哈欠，摳著手背上那塊血痂翹起來的邊邊，說道：“燕師姐一早就下山去了，我們回來的時候跟她碰了麵。”
    顧楨一彈指頭，一小道靈力輕柔地撞開了李青霜亂摳的手指，好奇問道：“燕師姐剛才出關，怎麽那麽早又下山了？”
    李青霜白了顧楨一眼：“好像是下山去買什麽東西了，反正一路上燕師姐都抱著啼鶯劍，笑得一臉慈祥。”
    顧楨了然，那一定是山下又有了什麽可以給靈劍用的好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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