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聲音悄無聲息就離開了，顧楨還挺擔心自己惹到它了，畢竟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是能在雷劫途中插一腳來跟自己問東問西的，想必也跟此界天道脫不了幹係。
    要是給自己使絆子那可怎麽辦？
    顧楨毛茸茸地怒了一下，然後懨嗒嗒地癟了，雙腳慢吞吞地在塌上盤坐起來，閉眼靜心，把腦子裏那些東西全都拋出去，專心致誌地引動屋內愈發充裕的靈氣。
    直到靈氣在顧楨體內順暢地奔流了幾個周天，雷劫侵入留下的餘韻也被靈氣撫平，顧楨才終於放下心。
    看來沒那麽小氣嘛！
    顧楨其實蠻想在體內傷處都痊愈之後就立刻出關。早些能去到南州，說不定就能早些查明血神宗或是晏荊究竟有什麽陰詭計謀，於顧楨而言，倒是比在這裏幹坐著更來的讓他安心。
    但也就能想想了，顧楨要是敢現在推開門跑出去，那別說南州了，明見山都不一定能自由出入了。
    顧楨歎了口氣，老老實實地把精力用在了穩固修為上頭，閉著眼，神識沉浸在體內，隨著靈力一起流動，不知不覺間，時間便過去了。
    等顧楨再次睜眼，窗外已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在窗台上積了厚厚一層，從裏頭看去，窗紗下半截都印下了陰影。
    閉關時還是暮春初夏，此刻就已經到了隆冬時節了。
    顧楨打著哈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披在肩頭的衣物隨著動作滑落在身後，露出沒有換下的破爛衣服。
    顧楨懶得穿鞋，跳下床去鬥櫃裏頭翻了好幾件不同顏色的衣服出來，最後挑挑選選，還是穿了青白二色交錯的弟子服，登上靴子就去推開了房門。
    門外頭有一個大雪堆，顧楨仔細看了看，那雪堆竟還在緩緩地一起一伏，被嚇了一跳。
    顧楨生怕是什麽怪東西，邁步子時腿都抬得高高的，繞開地麵上的積雪，免得發出什麽響動來，一手無聲拎著孤桐劍的劍鞘，伸長了胳膊用劍鞘尖尖去戳那個起伏的雪堆。
    “嘎嘎嘎——”
    被戳到的一瞬間，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叫幾乎震下了屋簷上的冰淩子。
    顧楨也被嚇得閉上了眼睛，連呼吸都憋住了，直到靈鶴也緩過神，開始不滿地正常“嘎嘎嘎”之後才睜開眼睛。
    一張嚴肅的鳥臉就正好懟在顧楨眼前，一雙黑豆子眼中三分控訴四分憤怒七分埋怨，看得顧楨心下略略開始心虛。
    “你一直在等我呀？”
    顧楨手一鬆，孤桐劍連帶著劍鞘就化作靈光消散，回到了顧楨的丹田內繼續沉睡，空出來的手轉而去嚐試撫摸靈鶴的羽毛，卻被靈鶴猛地一扭頭躲開了。
    顧楨看靈鶴隻是躲開了自己的手，兩隻鳥腿卻還是站在原地不動，連身體都沒怎麽擺動，當即趁熱打鐵，繼續伸手去抱，嘴裏也說個不停。
    “我剛剛才出來，沒看清楚是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這次顧楨的雙手抱住了靈鶴的胸脯，顧楨幹脆把臉也貼上靈鶴修長的頸側，蹭了蹭。
    “一看清楚是你我就沒動了對不對？我好感動的，你這麽關心我，是我錯了，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了。”
    靈鶴喉嚨裏咕嚕了半天，腦袋僵著不願意偏回來，顧楨又抱著它好聲好氣討了半天的饒，靈鶴這才消了氣，敷衍地用臉頰毛蹭了蹭顧楨的頭頂。
    顧楨笑眯眯地揉了揉靈鶴，把人家原本整整齊齊的飛羽揉得一團亂，問道：“你知道師尊現在在何處嗎？”
    靈鶴撲騰了一下翅膀，打開了顧楨不安分的手，扭頭朝著山頂的方向嘎了一聲。
    “還是在老地方？那我先上去拜見師尊了，你自己玩兒。”
    顧楨順順靈鶴的毛，掏出孤桐劍就往上跳。
    第一次可以正兒八經的在宗門內禦劍飛行，真的好爽。
    顧楨迎著大雪，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朝峰頂掠去，不消片刻就看見了熟悉的大樹。
    即使在雪中，青桐樹仍然青翠欲滴，樹梢間還再往外冒著長了細密絨毛的新葉苞出來，不時有過重的積雪從柔軟的掌形葉片上滑落，“啪嗒”一聲輕響，掉落在地上。
    樹下端坐著一個身影，並未施展術法將降雪隔絕身外。
    顧楨輕巧平穩地落地，順勢收起了孤桐劍，就見明淵不知已經在樹下坐了多久，發間肩上滿是積雪，一頭白發似乎要比白雪還冷。
    “……師尊？”
    明淵的動靜太微弱，顧楨甚至不敢大聲喧嘩，咽了好幾口口水，才顫顫巍巍地從喉嚨裏憋出聲音來。
    明淵又好像一直沒有真正入定。
    顧楨的聲音極小，像是會被雪落地的聲音給掩蓋過去，卻在他開口的一瞬間，明淵就睜開了眼睛。
    明淵眼中一片清明，沒有絲毫陰霾，卻在看見顧楨的時候閃過了幾不可察的笑意。
    顧楨看明淵朝自己招了招手，立刻就將剛剛那點莫名其妙的疑慮打消，顛顛地跑了過去。
    在雪中放了許久的手摸到了顧楨掩在衣袖下的溫熱手腕，卻並不涼，反而是和顧楨如出一轍的溫度，隻是指腹手掌有些許堅硬。
    一道熟悉親近的靈力毫無阻礙地鑽進了顧楨的體內，在裏頭暢行無阻地轉了幾圈，探查了個清楚，這才原路返回，被明淵收回了自己氣海。
    “不錯，沒有冒進。”
    明淵順手拍了拍顧楨的頭頂，臉上沒什麽表情的誇獎道。
    顧楨隻是衝他乖乖地笑了笑，眼睛都眯了起來。
    “師尊的吩咐我肯定聽的，絕對不會亂來。”
    明淵斜斜瞟了他一眼，鼻子裏哼了一點氣出來，不置可否，權當顧楨剛剛沒說什麽話了。
    顧楨心裏癢癢的，特想問什麽時候出發，但看明淵這不動如山的模樣又有點不敢問，隻好眼巴巴地看著明淵，坐立不安地一會兒搓搓手，一會兒摳摳頭。
    明淵看他這副身上長跳蚤了一般的樣子，實在看不過眼，才終於了了顧楨的心願，開口道：“你且回去收拾東西，三日後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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