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斐被重重掀翻在地，在光滑的地麵上滑行到了殿門旁，腦袋在門檻上撞出“嘭”的一聲，聽得顧楨腦殼隱隱發痛。
    “宗門重地，不容喧嘩。”
    玉振劍輕鳴一聲，算是和顧楨打了招呼，隨後穩穩入鞘，歸於平靜。
    譚斐一隻手撐在地上，另一隻手愣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不知道該捂撞了一下的頭還是捂被抽了一劍的胸口。
    顧楨幾人繞開橫在地上的譚斐，進到殿內，在曜辰真君和明淵身前站定，齊齊躬身行禮。
    曜辰真君臉色稍緩，揮揮手讓幾人起來。
    “今日叫你們來，是為了譚斐的事。”
    曜辰真君的視線投向艱難爬起的譚斐，目光淩厲，眉頭皺出一個淺淺的川字。
    “譚斐，按照規矩，已有你的眾位師兄師姐作見證，將你的訴求再說一次，以免日後出了紕漏，造成些誤會。”
    譚斐掏了顆丹藥出來，顧楨隔了這老遠都能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纏綿藥香氣。
    丹藥入口不過幾息，譚斐的臉色就肉眼可見的從蒼白變作紅潤，氣息也綿長，不再斷續無力。
    一抹口邊的血漬，譚斐從地麵上爬起，勉強理平了在地麵上壓得皺皺窪窪的衣服，昂著下巴，擺出倨傲的神情注視著曜辰真君。
    隻是被狠狠地抽了一劍之後，他原本咋咋呼呼還很不恭敬的聲音好歹平靜了下來，不敢再跳。
    “真君，如今我還是尊您一聲掌門，旁的話不必多說，我也並未拜在誰的名下，要走要留不過幾句話的功夫。”
    曜辰真君歎了口氣，問道：“此事均欒真君可知曉？”
    譚斐站直了身子，哼笑一聲，頗為傲慢地說道：“我今天所說的話、所做的事，皆是由爺爺做的決定。”
    曜辰真君定定看了他半晌，麵色複雜，良久，終是長歎了一聲，“罷罷，原是命數如此罷了，你且去吧。”
    譚斐得了話，轉身便走，連敷衍也不再敷衍一下了，他的聲音傳來：“如今我已經不是貴宗弟子，想來宗門規矩是束縛不到我了。”
    說罷，他就喚出靈劍，直接禦劍而行，過了一會兒，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眾人正沉默之時，一直杵在一旁放冷氣的明淵忽然開口：“掌門，不如我今夜便走。”
    曜辰真君瞥了他一眼，點點頭，“也好，想必是均欒真那老東西看出些什麽了……保他這孫兒的命呢。”
    說著，他的麵色嚴肅起來，聲音沉凝：“如此心慌，連當初許出來的好處都沒有要回去半分，怕是他們摻進去的水不淺，務必當心。”
    能站在這兒旁聽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曜辰真君心目中能夠完全信任的弟子，或者說，每一個都能算作下一代的中流砥柱。
    如今茲事體大，不僅關乎一宗一派，更是與整個道界息息相關，明淵和顧楨要去探查南州之事，曜辰真君也要抓緊時間同信得過的其他各派真君互通有無，力求能集結更多力量。
    明淵頷首應是，直接邁步至顧楨身邊，單手掌住顧楨肩頭。
    顧楨眼前一暗，不過瞬息，在眼睛反應過來之前，鼻尖就嗅聞到了熟悉的冷冽冰雪氣息。
    眨眨眼皮，雪白的山巔盡數入了眼眸，黯淡天光在白雪冷冰上反射，刺得人眼底幹澀。
    “你且回去準備，將行李收拾好，入夜後便走。”
    明淵鬆開顧楨的肩膀，替他撫平被自己捏皺的一點衣料，放緩了聲音，交代道。
    “你剛剛出關，還沒有休憩一番便又要出行，隻是如今茲事體大，不得有誤。”
    明淵似乎很擔心顧楨會對自己的決定不滿似的，交代完後聲音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解釋道。
    顧楨咧嘴一笑，眼睛裏水潤潤的，大白天也像裝了星星，聲音輕快：“我明白的，師尊不必擔憂。”
    明淵背在身後的拳頭鬆了鬆，麵上不顯，隻是點點頭。
    旁邊傳來一點雪層被擾動的雜音，扭頭一看，是靈鶴感知到了二人的氣息，從山澗裏頭飛了上來，一聽兩人才回來沒多久又要走，一張滿是羽毛的鳥臉上都露出了明顯的失落。
    顧楨連忙從明淵身邊跑開，一溜挨到了靈鶴翅膀邊，伸手將它線條優美的身軀環住，下巴抵著靈鶴的脖子，輕輕摩挲著它的飛羽。
    “我們要出去辦事的，很重要，下次回來一定多陪陪你好不好？”
    靈鶴雖然平時腦袋像沒有裝在頭裏一樣，但在正事兒麵前也不會耽誤。靈獸敏銳的本性讓它心中隱約明白顧楨他們要去做的事情非常重要，便不再耍什麽小性子，隻是低下頭顱，用側臉和頭頂溫柔地蹭了蹭顧楨。
    靈鶴撲騰了一下翅膀，示意顧楨上去，想要再送他回寓所去，顧楨從善如流，同明淵打了招呼，就蹦上了靈鶴溫暖的脊背。
    下山的速度很快，顧楨在空中掠過了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的山間小道，被靈鶴在寓所門前的空地上放了下來。
    “沒事的，我們辦完事就回來了。”
    靈鶴少見的垂頭喪氣，耷拉著腦袋，不時低著頭瞟兩眼顧楨。
    顧楨伸手去拍它的頭，輕聲安慰道。
    靈鶴從喉嚨裏擠出幾聲呼嚕，一雙眼睛也含著擔憂和關切。
    顧楨一笑，又用臉去貼它的脖子，“不要擔心我啦，我和師尊一起去呢，五州之內難道還有誰能對師尊下手嗎？和他在一起肯定很安全的。”
    靈鶴偏著頭思考了一下，沒找出顧楨話語裏有什麽漏洞，再一想自己確實也沒見過比明淵更厲害的修士，就連從前在山頂喝醉了酒連著講道說胡話一個月的修士都打不過現在的明淵，想必能夠保護好顧楨。
    顧楨捏了一下靈鶴的鳥喙，把自己還沒來得及喂給它的靈果全掏了出來，放在了窗台上，囑咐道：“全都是你以前沒吃過的口味，記住一天隻許吃一顆，吃多了消化不了，會全部堆在丹田裏無法流動，小心你找不到人疏通靈氣。”
    靈鶴啄了一口青色的靈果，扇了扇翅膀，仰頭“噶”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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