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剛剛降臨，天邊還有淡淡的火紅晚霞，上空就飄下了淡淡細雪，被風一吹，像是飄飛的蘆葦絮一般，沾滿了顧楨的眉眼肩頭。
    明淵準時地出現在顧楨的門外，抬手輕叩門扉，輕微的敲擊聲喚醒了倚著窗戶發呆的顧楨的神誌。
    “準備好了嗎？”
    明淵放輕了聲音，低低沉沉的聲線在昏暗的室內回蕩。
    顧楨猛地一驚，連忙推開椅子站起來，幾步蹭到了明淵手臂邊，跟他隻隔了一個手掌的厚度。
    “好了好了，師尊，您隨時可以動身。”
    明淵原本在和曜辰真君盤算均欒真君到底會出什麽後招，越盤算越覺得不妙，心情就愈發不佳了。
    此刻看到顧楨的笑臉，煩躁的心緒漸漸平複下來，沉沉吐出一口濁氣，將雜念都拋於腦後。
    “好，”明淵輕聲說道，“抓緊我。”
    說著，顧楨眼前就出現了一隻修長寬大的手，有些粗糙，掌心卻十分溫暖。
    顧楨與明淵雙手緊握，一張厚重繁複的靈符飄在兩人相對的胸前，被靈力點燃，飛灰落下的瞬間，顧楨像是被什麽東西一把扯住，朝遠方丟了過去。
    要不是握著的手緊的像是用膠水粘在了一起，顧楨可能早就被甩飛了。
    等雙腳終於踩到了地麵上，顧楨直接雙腿發軟，險些沒能站穩。
    這感覺就和坐了一整天不栓安全帶的雲霄飛車一樣，顧楨腦漿子都被搖勻了。
    “小心。”
    又有一隻手及時地扶住了顧楨，順勢攬著他的肩膀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顧楨一時不察，就直接被按進了明淵的胸膛 ，鼻尖埋進了鼓鼓囊囊的肌肉裏。
    等被搖勻的腦漿子終於沉澱下來，顧楨才意識到自己腦袋埋在了哪裏，瞬間控製不住臉色，從鼻頭一路紅到了耳根，眼眶周圍薄薄的皮膚更是泛起了粉暈。
    “師……師尊！”顧楨手忙腳亂地掙紮，舌頭也打結了，磕磕絆絆地叫道，“我好了我好了，現在沒事了，您放開我吧。”
    明淵扶在顧楨肩頭的手指按了按，過了半晌，還是依言鬆開了手，隻是另一隻手仍然和顧楨相握著。
    “能站穩了嗎？不要心急，第一次用這種傳送符，頭暈是正常的，不要擔心。”
    顧楨原地蹦噠了一下，很好地證明了自己真的一點事都沒有了。
    明淵終於找不到理由繼續握下去了，隻好放開了手。
    顧楨現在回想起來之前在異界時與明淵的相處，都還會臉紅害臊，自己失去靈力後又被一直搓來搓去，腦子都不清楚了，整天和明淵挨挨貼貼的。
    虧得明淵是個好師尊，不僅沒怪他逾越，反而還順著他，一直貼心地替他疏解。
    顧楨覺得自己現在不會再出現那樣的問題了，一定要好好保持距離，不要再做出不合規矩的事，以免給人留下口舌把柄。
    明淵垂著眼，被眼睫遮掩的瞳孔縮小了一瞬，下一刻又恢複原狀，隻是手指下意識地搓了搓，手掌中空落落的，有些不適。
    夜色中，顧楨並沒能發現明淵的小動作，觀察起了周圍的環境。
    顧楨隻能看出二人傳送到了一處山林中，耳聞的隻有斷續蟲鳴，偶爾能聽見遠處傳來夜鷹的獨特叫聲，“篤篤篤”的響，在空曠的山野間蕩出回音，身處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隻覺得十分瘮人。
    “師尊，我們在哪裏啊？”
    顧楨眯著眼睛，能透過頭頂茂密如蓋的樹冠看見有一絲半點兒的閃爍的星辰，不由好奇地問道。
    明淵腳下的枯枝落葉發出“簌簌”聲和折斷的“哢噠”聲，顧楨心裏毛毛的，下意識的貼著明淵手臂，跟著他一起朝前頭走。
    玉振劍在明淵的腰間發出瑩瑩白光，照亮了二人的腳下，溫潤的觸感挨著顧楨的手臂，叫他心裏莫名安心。
    “我們在中州和南州的交界處，具體何方我也不清楚。”
    明淵反手握住顧楨的手腕，帶著他往旁邊閃了一下，躲過了腳下一個土坑。
    “這種傳送符可以傳送的距離極遠，隻是無法落在某個具體的地方，隻能設定大概的方位。”
    明淵繼續解釋道。
    顧楨了然地點點頭，這樣也比挨個地方挨個地方的趕路來的強，至少沒人能直接追查到他們的行蹤，畢竟就連他們自己都無法確定下一刻會在何處出現。
    “那我們要怎麽才能知道到沒到南州啊？”
    顧楨咕噥了一句，就聽耳側傳來一聲輕笑，壓得低低的，笑得顧楨耳廓癢癢的，叫他不由自主地揉了一把。
    “五州地貌各異，界限分明，隻要穿過這片山林，你一看便知，並不需要我來指點。”
    顧楨還沒正兒八經去過其他地界，天榜小會時不算，那塊地貌次次小會時都在不同地方出現，與其說它是一塊地域，倒不如說更像一件由天道控製的法器或是秘境。
    漸漸地，空氣中的溫度逐漸變得更加灼熱起來，濕度也逐漸增大，顧楨的鼻子裏都是潤潤的，好像馬上就要流鼻涕出來一樣，害得顧楨一直用帕子去捂鼻頭，生怕自己在明淵跟前失禮。
    顧楨跟著走了許久，才發覺這片山林中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似乎在悄無聲息地壓製著二人體內的靈力，卻並不明顯，至少經脈運行並無大礙，隻是有些憋悶，卻不會感到什麽不適。
    “這是州界地脈破碎斷層造成的靈脈紊亂，同樣會擾亂影響修士體內的靈力運行，等離開了就自然而然恢複了，無須擔心。”
    似乎看出了顧楨所想，明淵伸手揉了一下顧楨不知道什麽時候皺起的眉頭，按了按，低聲解釋道。
    顧楨恍然大悟，眼睛在明滅的月光和星輝中亮亮的，大睜著看向明淵，裏頭滿滿都是他自己也並未察覺到的依賴和敬佩。
    明淵手下力氣一下用大了些，手指在顧楨眉心滑了一下，不小心給他按出一塊紅印。
    在顧楨錯愕的眼神中，明淵默默收回了手，低著頭說道。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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