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原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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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如針紮般充斥著鹿椿昏漲的大腦。
但很快,一股冰涼似單調的雨滴吻在她的臉頰上,淡淡的涼意很快緩解了疼痛,鹿椿緊皺眉頭輕輕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首先出現在視線裏的是一卷冰涼的毛巾,一位上了年紀的婦女拿著它輕輕擦拭著鹿椿的臉龐。婦女大約四五十歲,頭戴黑紗,身披黑色長袍,長袍看上去很陳舊但是很幹淨,右胸口配搭著一枚銀色胸章,那枚胸章刻著一根毛筆和一本書。
她皮膚上留存著歲月的痕跡,銀絲披散,眼睛的皺紋很重,一雙丹鳳眼像是一汪深邃的泉水,卻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絲上位者的威嚴,布滿周圍的右手中指上佩戴著一枚刻著一柄長刀的截止。
婦女注意到鹿椿蘇醒,嘴角輕輕向上一勾,“醒了?聖女閣下。”
鹿椿神色戒備,一腳踹在婦女身上,如鴿子翻身般站起來,伸手微微虛握,“哀魂”入手,但緊隨而來的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她腳下一軟,又一屁股坐下來,額頭上留下豆大的汗珠。
“聖女閣下無需緊張,我們沒有敵意。”鹿椿那一腳沒有多少力量,中年婦女輕輕拍了拍衣服,雙手在身前上下疊放在一起,微微行禮,說道。
“你是誰?這是哪?為什麽稱為我為聖女?”
鹿椿一口氣拋出三個問題,同時不著痕跡地觀察四周。她現在位於一處半開放的空曠大殿裏,身後是一堵厚重的漆黑石牆和一根粗大的石柱,石牆上有一道道銀色紋理,身下是一把黑色石椅,大殿的兩側沒有牆壁,兩側分別立著六根柱子,每根柱子朝內的方向都懸掛著一盞冒著藍火的青石燈。
大殿兩側立著兩排同樣頭戴黑紗,身披黑色長袍的身影,他們微微低著頭,像是在祈禱般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在那些人身後,跪著一道道服飾各不相同的人影子,粗看一下竟有十幾人。
鹿椿心中有了一個推斷,這個小世界裏的原住民並不少,而且他們像外麵一樣,多半有一個完整的世界體係。
“這裏是記憶心殿,負責記錄下記憶的地方,我是這一任的大祭司。”中年婦女不卑不亢地說道:“至於聖女,聖女就是聖女,你將記錄我等的記憶,賦予有罪之人求而不得的死亡,引領我等前往忘憂的聖土。”
這都什麽神棍一樣的回答?
鹿椿臉色微微一冷,隱約嗅到一絲異樣的氛圍,語氣有些冰冷地說道:“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如果你們有罪,就去自首,若是想不開想要尋死也請自便,我很忙,不要在這裏浪費我的時間。”說罷,她拄著鐮刀,撐起虛弱的身體,準備離開,但被中年婦女攔住。
“聖女,你已初步履行了自己的職責,為何要逃避,為何要彷徨?”她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鹿椿目光愈發冰冷,鐮刀架在中年婦女的脖子上,刀刃輕輕刺入皮膚,點點鮮血滲出,後者卻像察覺不到疼痛一樣,直勾勾地盯著鹿椿。
“聖女,你可曾記得自己剛才幹了什麽?”
鹿椿一怔,隨後耳朵傳來一陣尖嘯般的嗡鳴,如針紮般的疼痛再次裹挾著大量雜亂的記憶如海嘯般衝擊向她的腦海。鹿椿發出一聲悶哼,手中一鬆,鐮刀“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她一隻手捂著額頭,坐回石椅上。
鹿椿聽見了悔恨的回響,那是一位孝子對父母殷勤期盼的炙熱回應。
她看見了一位孝子,立誌拜入海外仙山,求得一身本領,以此改變家中樸實無華的現狀。這一走就是數十年了無音訊,孝子用父母攢了半輩子的積蓄,得償所願拜入一處仙山門下,但他天資平平,蹉跎了大半歲月也隻是習得一地雞毛,最後帶著鬱鬱返回故裏,等待他的是家中兩幅灰白的畫像。
鹿椿看見了欺瞞的激蕩,那是一位騙子對愛情的偉大樂章。
她看見了一位騙子與一位盲女的愛情,騙子很聰慧、手腳利索,天生是一位神偷,他經常劫富濟貧,竊取權貴家的金庫接濟一些孤兒寡母。一次偶然的回眸,他看見了坐在牆角下的盲女,那是一隻被折斷翅膀,保護在籠中的鳥。
鳥兒是向往外麵世界的,此後騙子多了一個身份,遊走世界的行商。騙子與盲女就像兩盞相互依存的燈火,前者為後者灰色的世界增添了不一樣的顏色,後者讓他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心跳。
隻是兩人之間的故事很快被盲女的父親知道了,騙子被打的遍體鱗傷,盲女在一旁苦苦哀求,於是盲女的父親給了騙子一個機會:在一處神山上有生長著一株能夠醫治盲女眼睛的靈藥,如果騙子能夠取回來,他就願意施舍給兩人一次機會。
隻是那株靈藥被一頭凶獸看管,盲女知道其中的風險,不斷勸告騙子放棄。騙子隻好又撒了一個慌,遊商隻是一個假的身份,自己真是的身份是一個仗劍江湖的劍客,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他就會安然無恙的回來。
盲女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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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上,風雪很大,那頭凶獸很強,但是也很蠢,騙子隻花費了一隻手和一條腿作為代價就偷到了,他認為很值,隻是沒法親自把靈藥交給女孩了。他寫了一封信,告知自己在旅遊中愛上一女子,決定與其長相廝守。
下雨了,但是不冷。
騙子拖著殘軀,悄悄趴在房簷上,目睹著盲女服用下靈藥後恢複了視力,她有一雙烏亮的眸子,很好看,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樣。在最後一次悄悄給看完信件後哭暈過去的女孩蓋上被子,騙子離開了。
雨停了,但是好冷。
……
鹿椿單手捂著頭,麵露痛苦之色,她感覺自己的腦子被各種不同的記憶縫在一起,一時有點分不清哪些記憶才真的屬於自己。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鹿椿貝齒輕咬紅唇,冷聲問道。“我說了,我們隻希望您能記錄下這些記憶,然後賦予他們渴求的死亡。”中年婦女的聲音平靜。
“肉身的消亡並代表結束,當記憶被瓦解了才是徹底從這個世界上被抹除了。我們不過是將這些記憶搜集起來罷了。隻有當他們一心求死卻又不甘一生徹底無從問津,他們才能遇到我們,與我們交易。”
“您不必用那種眼神看著我,這對您而言也是一場機緣不是嗎?”
你指的機緣就是讓我的腦子像漿糊一樣?
鹿椿剛要出言譏諷,臉色卻一愣。她的修為竟直接躍至靈骨境中期!而且學府發放的玉牌上的數字更是直接飆升到30!
一個有些荒謬的猜想如一道冷電劃開了鹿椿昏漲的腦子,她看著嘴角輕輕向上勾起的中年婦女,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看來您已經有所發現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怎麽認定我就是你口中的聖女?”
“無需我認定,隻有聖女閣下,才會出現在聖殿中。”中年婦女指了指鹿椿身後的那麵黑牆說道。
鹿椿聽了慢慢閉上眼睛,慢慢呼出一口氣,然後又睜開眸子,開口道:“不好意思,我沒有興趣去記錄他人的記憶。”說罷,她單手拄著鐮刀,步履有些踉蹌地向前走去。
中年婦女沒有阻攔她。
不多時,臉色難看的鹿椿又繞了回來,盯著中年婦女的背影,一字一頓地說道:“把離開的辦法告訴我。”
眠海海岸。
海麵上蒙蒙霧靄飄蕩,海浪如一重重山巒層層疊疊撞向岸邊,海蝕崖如一雙大手,把浪花全部擁入懷中。懸崖下是一片分布著大小不一的灰色鵝卵石海灘,海灘上躺著一艘艘破敗腐朽的木船,海灘後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嗚……”
低沉的號角聲撕開了厚重的迷霧,昏黃的燈光從海麵下發出,而後隨著一聲巨大的“嘩啦”聲,一艘巨大的黑船如鯨般從海麵下鑽出來,穩穩地停靠在海灘邊。蕭塵幾人神色有些恍惚地從船上走下來。
最開始黑船和蕭塵最初的航行路線一樣,都是朝天邊的方向行駛,但他們隻感覺眼前一花,下一秒就看見船隻詭異從海底急速上浮。
“終於出來了。”
感受著腳下結實的感覺,人魚族少女拍了拍胸脯,如釋重負地說道。海靈歌回首,對著懸浮在船首的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禮,“多謝前輩。”
她親眼目睹了老者發威,先前那頭給她造成不小麻煩的骸龍中途出現,被老者隨手一擊就撕掉一隻翅膀。
老者沒有搭理海靈歌,又是一聲低沉的號角響起,黑船慢慢向後倒退,駛入了霧氣中。
“蕭兄,你這是幹什麽?” 海靈歌回頭看見準備開溜的蕭塵,有些好笑地問道。蕭塵撓了撓頭,哈哈一笑道:“我還要去尋找我的幾位同伴,既然我們已經出來了,不妨我們不如就此別過?”
他不斷用眼角餘光打量四周,暗中渾身肌肉繃起,提防著對麵兩人反悔。
“蕭兄無需如此警惕,我說了我們可以繼續合作。”海靈歌搖了搖頭說道:“你盡可放心,在沒有絕對的利益糾紛前我不會對你出手的,我說到做到。何況這片小世界裏的原住民對我們的態度並不明朗,多個人也有個照應。”她指了指海灘上一艘相對較新的漁船。
“這……”蕭塵有些遲疑。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我家小姐多少人求著與她組隊都沒答應,現在找你組隊你還猶豫上了?”人魚族少女雙手叉腰,嘟著臉,氣鼓鼓的瞪著蕭塵。
蕭塵訕訕一笑。
海靈歌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目光看向海灘後的森林,嘴巴一張一合,但沒有聲音發出。
“有東西過來了,個頭還不小。”
蕭塵也注意到了,雙腿微曲,“塵麟”入手,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前方。人魚族少女腳步微挪,閃到海靈歌身後。
就在兩人的嚴陣以待下,茂密的森林裏突然傳出急促的沙沙聲和一片樹木倒塌的轟隆聲,一位神色慌張的女孩被一頭赤紅如火的獅子叼在口中,從林子裏如風般衝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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