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藍色油墨裏的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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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0年4月17日,淩晨三點。
    長江的霧氣裹著柴油味滲進民眾樂園倉庫,鐵皮屋頂漏下的月光在積水裏晃成碎銀。雷宜雨蹲在摞滿的確良襯衫的木箱上,指尖捏著一張被江水泡發的銀行捆鈔紙。紙邊卷曲如敗葉,藍墨水在潮氣中暈染開,像洇血的紗布。
    “雷哥,這爛紙片比漢正街的臭魚還腥。”大建用麻繩捆紮著剛從沉船撈出的襯衫,突然扯出一聲布帛撕裂的脆響——半截襯衫袖口裏,簌簌抖落出更多泛藍的紙片。
    煤油燈“啪”地爆了個燈花。
    雷宜雨突然按住其中一張,油燈光穿透紙背,映出蛛網般的纖維紋路。紋路間浮著串幽靈般的數字:鄂a19900315。
    “老吳。”他聲音比江霧還冷,“把自行車鈴鐺拆了。”
    牆角修車的老吳僵住扳手:“啊?”
    “換成能裝三斤藍墨水的鐵皮箱。”雷宜雨用指甲刮過編碼,指縫立刻染上幽藍,“周瘸子喝進去的黑心錢,該吐出來了。”
    ——三天前,阿彪從長江水匪的老巢帶回一摞被水泡爛的捆鈔紙,混在劫來的的確良襯衫裏。沒人當回事,但雷宜雨一眼就認出了這藍色油墨的特別之處:1990年的國庫券運輸,用的正是同款防偽捆紮紙。
    前世2035年的金融檔案記載,這一年央行調整國庫券發行流程,各地銀行的兌付時間存在35天的區域差。而捆鈔紙上的編碼,恰好暴露了武漢分行的國庫券押運規律——每周三上午九點,從江漢路金庫出發,經中山大道轉運至各儲蓄所。
    “大建,去郵局借輛摩托車。”雷宜雨突然起身,將捆鈔紙折好塞進襯衫口袋,“老吳,把咱們的自行車後座全拆了,換成帶鎖的鐵皮箱。”
    大建一愣:“雷哥,你要幹啥?”
    “搞個流動銀行。”
    漢正街23號檔口後院,雷宜雨用紅藍鉛筆在《長江日報》邊欄畫了張簡易地圖。
    十個紅圈標記著武漢三鎮的儲蓄所,藍線串聯成一條曲折的路徑——正是國庫券押運車的常規路線。而每個紅圈旁,都標注著一組數字:“88年券貼現率5.4”“89年券黑市溢價12”……
    “從明天開始,咱們的物流隊分成三組。”雷宜雨敲了敲地圖,“一組盯江漢路金庫,記錄運鈔車出發時間;二組騎摩托車跟蹤,摸清每個儲蓄所的卸貨量;三組在漢正街擺攤,用‘信用代購’的名義收國庫券。”
    老吳撓頭:“可咱們沒金融牌照啊,這麽幹會不會……”
    “不碰現金,隻做信息中介。”雷宜雨從抽屜裏掏出一疊油印傳單,最上方印著“雷氏便民兌付點”七個大字,底下是一排小字:“憑本券可兌換漢正街緊俏商品,手續費全免”。
    大建瞪大眼睛:“這不就是變相倒賣國庫券?”
    “錯。”雷宜雨輕笑,“這叫‘便民服務’——老百姓急著用錢,銀行兌付要排隊三天,咱們當場墊付,收點‘跑腿費’不過分吧?”
    正說著,倉庫門被推開,蘇晚晴抱著一摞賬本走進來,馬尾辮上還沾著武大圖書館的灰塵。
    “你要的數據。”她將賬本拍在木箱上,翻開其中一頁,“武漢各儲蓄所過去半年的國庫券兌付記錄——江漢路支行每周三下午三點必然斷貨,而青山儲蓄所永遠囤積過量,至少存在20的區域價差。”
    雷宜雨挑眉。這姑娘比他預想的更敏銳。
    蘇晚晴推了推眼鏡,突然指向地圖上的一個藍圈:“但你們漏了最關鍵的點。”
    她的指尖落在“武漢關碼頭”——那裏既不是銀行也不是儲蓄所,而是長江航運公司的貨運站。
    “航運公司財務科每月15號發工資,用的全是國庫券抵現。”她冷笑,“工人不懂貼現,通常八折賣給黃牛——而黃牛頭子,正是周瘸子的表弟。”
    倉庫裏驟然安靜。
    雷宜雨眯起眼。周瘸子雖然折在防汛沙袋一戰,但他的殘餘勢力像蟑螂一樣頑強,如今竟卡住了國庫券的底層渠道。
    “那就換個玩法。”他抓起桌上的藍色捆鈔紙,輕輕一撕,“咱們不跟黃牛搶散戶,直接端掉上遊。”
    次日正午,武漢關碼頭。
    雷宜雨穿著郵局製服,靠在生鏽的纜樁旁。不遠處,航運公司的財務科正排著長隊,工人們挨個簽字,領到的卻不是現金,而是一張張蓋著紅章的國庫券。
    “同誌,能換錢不?”一個滿身機油的老工人攔住他,手裏攥著三張88年國庫券,“家裏娃病了,等不及銀行兌付……”
    雷宜雨接過券,指尖在券麵編碼上摩挲——“鄂a884”,正是最搶手的絕版券,黑市溢價高達15。
    “按麵值九折,現在就能拿錢。”他壓低聲音,從郵包裏摸出三張“雷氏代金券”,“憑這個去漢正街23號,隨時兌現金。”
    老工人猶豫片刻,終於咬牙成交。
    雷宜雨剛收起國庫券,肩膀突然被人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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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郵局的?沒見過你啊。”
    一個穿航運製服的光頭壯漢瞪著他,胸牌上寫著“稽查科趙大勇”——正是周瘸子表弟的心腹。
    雷宜雨麵不改色,從郵包抽出張皺巴巴的《長江日報》:“送報紙的,領導要看今日股市。”
    趙大勇狐疑地掃了眼報紙,突然瞥見邊角處用紅筆圈起的國庫券行情表,眼神一厲:“你他媽是雷宜雨的人?!”
    話音未落,江麵突然傳來“突突”的引擎聲。
    一艘掛著郵局旗的小艇靠岸,大建站在船頭大喊:“武昌分局急件!所有人閃開!”
    趙大勇一分神,雷宜雨已閃進人群。等稽查隊衝過來時,小艇早已調頭,船尾翻起的浪花裏漂著幾張藍色捆鈔紙——油墨遇水暈染,將江麵染出幾道詭秘的藍痕。
    深夜,民眾樂園倉庫。
    雷宜雨將一摞國庫券攤在桌上,最上方三張88年券的編碼被藍墨水刻意描過,在煤油燈下泛著幽光。
    “航運公司財務科有內鬼。”蘇晚晴指著賬本某頁,“他們每月偷偷克扣工人10的國庫券,轉手賣給周瘸子的地下錢莊。”
    大建狠狠捶牆:“這幫蛀蟲!工人拿到的券本來就打了八折,再被扒層皮,還不如擦屁股紙值錢!”
    “所以咱們得換個思路。”雷宜雨抽出張武漢地圖,用紅筆圈出航運公司的十幾個碼頭,“不跟黃牛搶殘羹剩飯,直接拿下整個運輸鏈。”
    他翻開從郵局順來的《國庫券調運手冊》,指著其中一頁:“央行規定,各銀行的券必須用特製捆鈔紙運輸,而這款紙——”
    指尖敲在藍色油墨的配方說明上:“含亞鐵氰化鉀,遇水顯色”。
    老吳猛地站起來:“我懂了!咱們用這特性做標記,追蹤所有經手周瘸子的券!”
    “不止。”雷宜雨從桌底拖出個鐵皮箱,掀開蓋子——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二十瓶藍墨水,正是武大化學係林維生特製的“亞鐵氰化鉀增強版”。
    “明天開始,所有‘雷氏兌付點’的國庫券,都用這墨水蓋章。”他擰開瓶蓋,濃鬱的藥水味彌漫倉庫,“隻要周瘸子的人經手,券上的藍印會滲進皮膚,三天洗不掉。”
    蘇晚晴突然笑了:“你想用國庫券當誘餌,讓周瘸子的錢莊自曝?”
    “不。”雷宜雨蘸了墨水,在賬本封麵畫了道藍線,“是要讓這條利益鏈上的所有人,都染上洗不掉的藍色。”
    窗外,長江的夜航船拉響汽笛。
    貨艙裏,五百張浸過藥水的國庫券正在陰幹,藍得像一片微型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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