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褪色複寫紙上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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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宜雨盯著桌上那張被茶水浸濕的合同,複寫紙的藍色字跡已經暈染成模糊的墨團,唯獨簽名欄的“雷氏商行”四個字清晰如新——像是被人刻意描過。
“雷哥,這合同不對勁。”大建捏著紙張邊緣,指節發白,“咱們明明談的是螺紋鋼期貨,怎麽變成廢鐵收購了?”
老吳蹲在一旁,用扳手撬開合同裝訂處的鐵釘,眯眼檢查:“複寫紙被人換過,第三聯的字跡比前兩聯淡,時間久了會自然褪色。”
雷宜雨沒說話,指尖在合同上輕輕一劃。
——三天前,他剛用國庫券套現的三十萬資金,全部押在了江漢二橋建設的螺紋鋼期貨上。合同是與“長江建材公司”簽的,對方經理劉茂才拍著胸脯保證,鋼廠直供,每噸比市價低五十元。可現在,白紙黑字變成了“廢鐵回收協議”,不僅貨不對板,連交割日期都被篡改,雷氏商行若違約,得賠雙倍定金。
“劉茂才沒這個腦子。”雷宜雨冷笑,從抽屜裏抽出一張空白複寫紙,對折撕開,內層的化學藥劑氣味刺鼻,“這是特製的‘褪色複寫紙’,普通商店買不到。”
大建猛地捶桌:“肯定是周瘸子那幫人!他們被端了柴油票的造假窩點,現在玩陰的!”
雷宜雨搖頭,從懷裏摸出一張名片——燙金字體印著“江城商貿副總經理:周永康”。
周瘸子的親弟弟。
“周永康管江城商貿的進出口,要搞也是鋼材走私,犯不著用褪色複寫紙這種小伎倆。”他翻開《長江日報》,在邊欄處用紅藍鉛筆寫下幾個名字:劉茂才、長江建材、江城商貿、武鋼廢渣處理科。
筆尖在“武鋼廢渣處理科”上重重一頓。
“查查劉茂才和武鋼的關係。”
漢正街23號檔口後院,蘇晚晴正伏案核對賬本。
武大經濟係的才女紮著馬尾,鼻尖沁著細汗,鋼筆在紙上沙沙作響。聽到腳步聲,她頭也不抬:“長江建材的注冊資金有問題——名義上是國企三產,實際出資方是‘南海貿易’,一家紅港皮包公司。”
雷宜雨挑眉。
蘇晚晴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銳利如刀:“更蹊蹺的是,劉茂才上個月剛去過武鋼廢渣處理科,接待他的是科長吳建軍。”
吳建軍。
雷宜雨眼神一冷。
——那個被他用藍墨水冰磚設計,丟了武鋼後勤處肥差的吳建軍。
“報複?”大建咬牙切齒。
“不,是合作。”雷宜雨從公文包裏抽出一遝文件,“吳建軍管廢渣處理,能接觸鋼廠的期貨交割單;周永康有進出口權,能倒賣批文;劉茂才負責唱雙簧——他們盯上的不是三十萬定金,是咱們的‘信用代購’渠道。”
老吳猛地抬頭:“雷哥,你是說他們想用假合同逼咱們破產,再低價吞了漢正街的檔口?”
雷宜雨沒回答,轉身從牆上摘下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民眾樂園倉庫的備用鑰匙,鎖眼裏還卡著半截鐵絲。
“大建,去武大找林維生,問他借實驗室的紫外燈。”
“老吳,準備二十張空白複寫紙,要不同廠家的。”
“蘇晚晴,”他頓了頓,“查查南海貿易的股權結構,特別是和周瘸子的資金往來。”
眾人領命而去。
雷宜雨獨自站在倉庫中央,煤油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褪色複寫紙的陰謀像一張網,但織網的人忘了——他才是從2035年回來的蜘蛛。
武大化學係實驗室,紫外燈下,合同第三聯浮現出詭異的熒光字跡。
“果然。”林維生指著那些發光的線條,“這是‘雙重複寫’技術——先用普通複寫紙印一層,再用特殊藥水描摹關鍵條款,時間一長,表層字跡褪色,底層熒光墨跡就成了‘新合同’。”
雷宜雨眯起眼。
紫外線下,“螺紋鋼期貨”被篡改成“廢鐵回收”,“雷氏商行”的簽名旁多了一行小字:“若未能按期交割,抵押漢正街23號檔口”。
“夠毒。”大建倒吸涼氣,“等咱們發現時,字跡早褪光了,打官司都沒證據!”
雷宜雨冷笑,從懷裏摸出一瓶透明液體:“林學長,能分析這藥水的成分嗎?”
林維生蘸取一滴放在載玻片上,顯微鏡下,液體迅速結晶成藍色顆粒。
“亞甲基藍衍生物,遇熱變色。”他推了推眼鏡,“這技術是八十年代東德情報部門用的,國內罕見。”
東德。
雷宜雨想起那批從周永康倉庫繳獲的萊卡顯微鏡——東德設備,軍工級精度。
“吳建軍沒這本事,周永康也不像懂技術的。”蘇晚晴突然開口,“南海貿易的股東名單裏,有個德國名字——漢斯·克勞斯。”
前世記憶如閃電劈過——漢斯·克勞斯,90年代活躍在紅港的德籍掮客,專幫國際資本收割中國國企改製紅利。
“原來如此。”雷宜雨輕笑,“吳建軍提供武鋼內部數據,周永康搞定批文,漢斯出技術,劉茂才當白手套——他們不是要坑咱們,是要用‘褪色合同’吃掉整個漢正街的民間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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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眾樂園倉庫,二十張不同廠家的複寫紙鋪滿長桌。
雷宜雨用毛筆蘸取林維生配製的顯影藥水,在每張紙上寫下同一個數字:“1990.3.24”。
“這是……”老吳疑惑。
“聖誕夜,長江建材承諾的交割日。”蘇晚晴低聲道,“他們要在這天逼雷氏破產。”
雷宜雨搖頭,從桌底拖出一個鐵皮箱,掀開蓋子——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五十瓶藍墨水,正是之前標記國庫券的“亞鐵氰化鉀增強版”。
“不,是他們破產。”
三天後,長江建材公司會議室。
劉茂才誌得意滿地攤開合同:“雷老板,交割期到了,您的廢鐵呢?”
雷宜雨慢條斯理地掏出鋼筆,擰開墨水瓶——藍色墨水,與合同上的如出一轍。
“劉總,您先看看這個。”
他推過去一份嶄新的“補充協議”,紫外燈下,原本空白的紙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條款:
“若長江建材無法提供足額螺紋鋼,需按市價三倍賠償雷氏商行。”
“此協議優先於原合同執行。”
“簽署人:劉茂才、吳建軍、周永康、漢斯·克勞斯。”
劉茂才臉色驟變:“這、這不可能!我們根本沒簽過——”
“當然簽過。”雷宜雨微笑,從公文包裏抽出一疊複寫紙,“您用的‘褪色複寫紙’有個漏洞——第三聯雖然會褪色,但第一聯的原始數據永遠留在複寫紙的夾層裏。”
他當眾拆開複寫紙,夾層中的藍色纖維拚出一行字:
“1990.3.24,長江建材欺詐證據鏈完整。”
會議室門被推開,蘇晚晴領著工商局的人走進來,手裏拿著剛從武鋼廢渣科搜出的“賬外賬”——吳建軍親筆記錄的賄賂明細,用的正是同款複寫紙。
劉茂才癱軟在地。
雷宜雨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
“告訴漢斯,中國不是東德。”
當夜,長江碼頭。
周永康的走私船緊急起錨,甲板上堆滿來不及運走的萊卡設備。
雷宜雨站在岸邊,手中把玩著一枚從合同上拆下的鐵釘——釘帽刻著“漢陽造”,和假酒案中的錫封同源。
“就這麽放他走?”大建不甘心。
“不急。”雷宜雨望向漆黑江麵,“船上的東德設備,夠判他十年了。”
遠處,海關緝私艇的探照燈刺破夜幕。
雷宜雨將最後一瓶藍墨水鎖進民眾樂園倉庫的鐵皮櫃,指尖殘留的亞鐵氰化鉀氣味混著長江飄來的濕氣,在鼻腔裏凝成辛辣的預警。周永康的走私船雖被海關扣留,但合同詐騙的餘波仍在漢正街發酵——三天內,三家商戶因“褪色條款”破產,賬本上的字跡像被江霧吞噬般消失無蹤。
“雷哥,查清了。”蘇晚晴推門而入,馬尾辮梢沾著碼頭特有的鐵鏽味,手裏攤開的《長江日報》邊角寫滿算式,“周瘸子的殘餘勢力全擠上了長江輪渡——他們改走‘信息差價’的路子,在漢口到武昌的航線上倒賣滬市股票內幕。”
雷宜雨眯眼望向窗外,武漢關的鍾聲正蕩過江麵。一艘滿載麻袋的貨輪鳴笛駛過,吃水線卻比正常深兩尺——是鋼渣。他忽然輕笑,從抽屜抽出那遝浸過藥水的國庫券捆鈔紙:“大建,今晚帶人去錨地撒這些‘情報魚餌’。周瘸子的人既然喜歡在水裏搞鬼,我們就讓長江變成複寫紙。”
老吳蹲在牆角改裝收音機,忽然抬頭:“輪渡二層甲板的黑板報被市容辦了,但……”他掀開木箱,露出二十台貼滿膠布的“紅燈牌”收音機,“武大物理係改好了調頻電路,能截獲航運局的調度頻道。”
雷宜雨用紅藍鉛筆在報紙空白處畫下兩條交叉線:橫軸是長江航線,縱軸是股票黑市報價。墨跡未幹時,他已抓起那台能接收上證行情的改裝收音機:“走,去會會這群‘水上老鼠’——這次不用紫外燈,讓長江的浪給情報顯影。”
江風驟起,吹散合同詐騙案的最後一頁殘紙,而甲板上的金融暗戰已隨潮水漲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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