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國債現券的狸貓換太子
字數:8143 加入書籤
江水在暮色中泛著鐵鏽般的暗紅色,漢口老碼頭的水泥台階上布滿青苔。雷宜雨蹲在第三級台階邊緣,手指輕輕掠過潮濕的台階表麵。指尖傳來細微的顆粒感——那不是普通的泥沙,而是某種金屬氧化後的粉末,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銅綠色。
"老吳,把測厚儀拿來。"
身後的老吳從工具包裏掏出一個鏽跡斑斑的卡尺,這是五十年代武鋼質檢科淘汰的老物件。卡尺的刻度已經模糊,但測量精度依然可靠。雷宜雨接過卡尺,在台階邊緣反複測量了幾處。
"三毫米的磨損。"他眯起眼睛,"比上周少了零點五毫米。"
蘇晚晴蹲下身,白大褂下擺浸在江水裏。她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玻璃試管,小心地收集台階上的粉末。"這不是自然腐蝕的痕跡,"她的指尖在試管口輕輕一抹,"像是被某種化學藥劑刻意侵蝕過。"
碼頭盡頭的倉庫鐵門突然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三個穿藍色工裝的男人推著平板車走出來,車上堆著幾個標有"防汛專用"的木箱。雷宜雨注意到,其中一人的鞋底沾著同樣的銅綠色粉末,在水泥地上留下斷續的痕跡。
"跟上他們。"雷宜雨低聲說,同時將卡尺還給老吳。
三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平板車穿過碼頭後巷。巷子兩側的磚牆上,新刷的"防汛搶險"標語還散發著油漆味。走在最後的老吳突然停下,用扳手撬開一塊鬆動的磚頭——牆縫裏塞著半張被雨水泡爛的貨單,上麵的鋼筆字跡已經暈染,但"1992年國庫券"幾個字依然清晰可辨。
"他們昨晚運過貨。"老吳將貨單遞給雷宜雨,"用的是防汛指揮部的車。"
平板車拐進了一家廢棄的麵粉廠。廠房外牆上,"安全生產"的標語牌已經傾斜,牌角掛著一截斷裂的麻繩。雷宜雨示意老吳留在外麵望風,自己帶著蘇晚晴從側門溜了進去。
廠房內部被改造成了臨時倉庫,堆滿了標著不同年份的木箱。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台老式麵粉篩選機,機器表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色粉末,但仔細觀察會發現,這些粉末在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
"鋁粉。"蘇晚晴用指尖蘸了一點,"用來掩蓋金屬氣味的。"
雷宜雨走向最近的木箱。箱體上的"1988年國庫券"字樣是用模板噴上去的,但字母"8"的弧度有些不自然。他掏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發現油漆邊緣有細微的刷痕——這是手工描摹的痕跡。
"假貨。"他輕聲說,"但做工很精細。"
廠房深處傳來金屬碰撞聲。雷宜雨拉著蘇晚晴躲到一堆麻袋後麵。三個工人正在操作一台老式壓膜機,機器下方堆著成捆的空白證券紙。最令人驚訝的是,他們使用的油墨罐上赫然印著"中國人民銀行武漢分行"的字樣。
"連油墨都是真的。"蘇晚晴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怎麽弄到的?"
雷宜雨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牆角的一個鐵皮桶上。桶身上用紅漆寫著"危險品",但桶蓋邊緣滲出的液體卻是無色的。他悄悄挪過去,用手指蘸了一點——液體立刻在皮膚上形成了一層薄膜,散發出淡淡的酒精味。
"快走。"他突然站起身,"這是顯影液,他們馬上要——"
話音未落,廠房大門被猛地推開。五個穿製服的人衝了進來,為首的正是周瘸子的得力助手馬三。他手裏拿著一遝文件,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笑容。
"雷總,來得正好。"馬三晃了晃文件,"我們剛拿到防汛指揮部的批文,這批"防汛物資"可以正式啟運了。"
雷宜雨掃了一眼文件,上麵的公章確實是真的,但簽發日期明顯被塗改過。更可疑的是,文件右下角的編號前綴是"j",這應該是武警部隊的編號規則,而不是防汛指揮部的。
"馬處長好手段。"雷宜雨不動聲色地說,"連武警的批文都能弄到。"
馬三的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恢複了鎮定。"雷總說笑了,這是正規手續。"他轉向工人們,"繼續幹活,今晚必須裝完車。"
雷宜雨注意到,工人們開始將壓膜機下的證券紙裝箱,但手法很特別——每十張真券中夾一張假券,然後用特製的牛皮紙分隔。這種手法極其隱蔽,除非逐張清點,否則很難發現異常。
離開麵粉廠時,天已經完全黑了。老吳從陰影裏鑽出來,手裏拿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盒。
"他們換班時掉的。"老吳打開鐵盒,裏麵是半盒煙絲,但底層藏著一把鑰匙,"看這齒形,像是銀行金庫的。"
雷宜雨接過鑰匙,在路燈下仔細觀察。鑰匙柄上刻著微小的數字"327",這正是國債期貨最活躍的合約代碼。更詭異的是,鑰匙表麵鍍了一層特殊的合金,在燈光下會隨著角度變化呈現出不同的顏色。
"去江漢路。"雷宜雨突然說,"人民銀行舊址。"
江漢路的舊銀行大樓已經改為檔案倉庫,但地下的金庫依然完好。三人從側門的消防通道溜進去,樓道裏彌漫著黴味和灰塵。蘇晚晴的白大褂在黑暗中像一麵小小的旗幟,引導著他們向下前進。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金庫大門前,雷宜雨試了試鑰匙——完美契合。但就在他要轉動鑰匙的瞬間,老吳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等等。"老吳指著門縫,"有光。"
確實,一絲微弱的藍光從門縫中透出。雷宜雨蹲下身,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聽診器——這是改造過的,膜片換成了銅製的共振片。他將聽診器貼在金庫門上,聽到了規律的"滴答"聲,像是某種計時裝置。
"後退。"雷宜雨拉著兩人退到樓梯轉角,"金庫裏有陷阱。"
就在這時,金庫門突然自動開啟了一條縫。一隻老鼠從縫裏鑽出來,嘴裏叼著半張證券紙。雷宜雨小心地用鑷子夾起那張紙,發現是一張被部分燒毀的國債現券,殘存的部分顯示這是一張1992年的實物券。
"調虎離山。"雷宜雨突然明白了什麽,"麵粉廠是幌子,真的交易在別處。"
他們衝出銀行大樓時,遠處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漢口碼頭方向升起滾滾濃煙,火光將夜空染成了橘紅色。
"防汛倉庫!"老吳喊道,"那是我們存放真券的地方!"
三人跳上一輛路過的三輪車,老吳塞給司機一張大團結。"快,去碼頭!"
消防車已經將防汛倉庫團團圍住。雷宜雨擠過人群,看到倉庫管理員老張正癱坐在地上,臉上滿是黑灰。
"雷總..."老張顫抖著指向倉庫,"他們用防汛指揮部的車運走了全部現券...然後..."
雷宜雨望向倉庫內部。火勢已經得到控製,但奇怪的是,燃燒最嚴重的是賬冊存放區,而實物券存放架幾乎完好無損。更詭異的是,地麵上散落著大量灰燼,但灰燼的形狀異常整齊,像是被刻意排列過。
"他們燒的是假賬。"蘇晚晴低聲說,"真券被調包了。"
雷宜雨走向唯一幸存的檔案櫃。櫃門虛掩著,裏麵放著一個牛皮紙信封。他打開信封,裏麵是一張嶄新的國債現券,但券麵金額處被塗改過,旁邊蓋著"作廢"的章。翻到背麵,有一行用鉛筆寫的小字:"青山磯,三號泊位"。
當夜,青山磯碼頭靜得出奇。三號泊位停著一艘老舊的拖船,船身上"防汛搶險"的油漆還沒幹透。雷宜雨示意老吳和蘇晚晴在岸上接應,自己悄悄登上了拖船。
船艙裏堆滿了防汛沙袋,但雷宜雨注意到,這些沙袋的捆紮方式與正規防汛物資不同——用的是紅色的尼龍繩,而不是常見的麻繩。他割開一個沙袋,裏麵流出的不是沙子,而是成捆的國債現券。
"327合約的現券。"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馬三站在艙門口,手裏拿著一份文件,"雷總果然聰明,這麽快就找到了。"
雷宜雨沒有轉身,而是繼續檢查著沙袋裏的現券。"馬處長好手段,"他說,"用防汛物資的名義調包國庫券。"
"各取所需而已。"馬三晃了晃文件,"周老板隻要期貨市場的利潤,這些現券...可以分你三成。"
雷宜雨突然笑了。他轉過身,從口袋裏掏出那把奇怪的鑰匙。"馬處長認識這個嗎?"
馬三的表情瞬間凝固。鑰匙在昏暗的船艙裏泛著詭異的藍光,照亮了他額頭上突然冒出的冷汗。
"你...你怎麽會有這個?"
"人民銀行金庫的鑰匙。"雷宜雨平靜地說,"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上麵的鍍層——武鋼七號高爐的特種合金,每年產量不超過二十公斤。"
馬三的臉色變得慘白。雷宜雨繼續說道:"這種合金有個特性,遇到特定的化學藥劑會變色。我在麵粉廠的台階上發現了同樣的粉末。"
船艙外突然傳來急促的哨聲。馬三猛地掏出手槍,但雷宜雨的動作更快——他抓起一袋國債現券砸向馬三的麵門,同時閃身躲到了沙袋堆後麵。
槍聲在密閉的船艙裏震耳欲聾。雷宜雨聽到子彈擊穿沙袋的悶響,接著是馬三的咒罵聲。他趁機又掀翻了幾袋現券,讓它們滾向艙門方向,形成一道臨時的屏障。
"沒用的,雷總!"馬三的聲音從沙袋後麵傳來,"船已經起錨了,這些現券馬上就會——"
他的話戛然而止。船艙外傳來老吳的吼聲和沉重的腳步聲。接著是一聲悶響,馬三發出一聲痛呼。
雷宜雨從掩體後探出頭,看到馬三倒在地上,老吳的扳手正抵著他的後頸。蘇晚晴站在艙門口,手裏拿著一個奇怪的裝置——看起來像是用自行車鈴鐺改裝的,但頂部多了一根天線。
"幹擾器起作用了。"蘇晚晴說,"船上的無線電失靈了。"
雷宜雨走向駕駛艙。舵輪被鎖住了,但儀表盤上的航海圖引起了他的注意——圖上用紅筆標出了一條奇怪的航線,從青山磯一直延伸到長江口,沿途標記了六個點,每個點旁邊都寫著"j"。
"武警的巡邏點。"雷宜雨恍然大悟,"他們要用武警的船運現券!"
老吳已經將馬三捆了起來,正用抹布堵他的嘴。"這混蛋招了,"老吳喘著氣說,"周瘸子買通了武警運輸隊,今晚要用防汛演練的名義把現運到上海。"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雷宜雨看了看表——十一點四十分,距離國債期貨交割截止還有二十分鍾。他轉向蘇晚晴:"能聯係上武漢信托嗎?"
蘇晚晴搖搖頭:"無線電被幹擾了,除非..."
她的目光落在馬三身上。雷宜雨會意,蹲下身扯掉馬三嘴裏的抹布。
"馬處長,"他平靜地說,"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我們把你交給防汛指揮部,解釋你為什麽偽造武警文件;要麽你幫我們發一條無線電。"
馬三的眼中閃過一絲掙紮,但當他看到老吳舉起的扳手時,立刻點了點頭。"駕駛艙...有備用電台。"
備用電台藏在舵輪下方的暗格裏。馬三顫抖著手指調好頻率,開始呼叫一個代號"長江七號"的呼號。幾秒鍾後,電台裏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這裏是長江七號,請講。"
"計劃有變。"馬三看了雷宜雨一眼,後者遞給他一張紙條,"現券改在青山磯碼頭交割,重複,青山磯碼頭。"
電台那頭沉默了幾秒。"收到。三十分鍾後到達。"
雷宜雨關掉電台,轉向老吳:"去岸上準備接應。蘇晚晴,你留在這裏看著馬三和船。"
"你呢?"蘇晚晴問。
雷宜雨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牛皮紙袋,裏麵是一遝空白表格。"我去會會這位"長江七號"。"
十二點整,一艘標有"防汛演練"的武警快艇靠上了青山磯碼頭。雷宜雨穿著防汛指揮部的製服站在岸邊,手裏拿著馬三的證件和那份偽造的文件。
快艇上跳下三個穿武警製服的人,為首的肩章顯示他是個中尉。雷宜雨注意到,他們的靴子過於幹淨,不像經常參加防汛演練的樣子。
"馬處長呢?"中尉環顧四周,聲音裏帶著警惕。
"臨時去處理火災了。"雷宜雨遞上文件,"這是交割單,請簽字。"
中尉接過文件,借著快艇的燈光仔細查看。就在他低頭的一瞬間,雷宜雨突然吹了聲口哨——埋伏在暗處的老吳和十幾個碼頭工人立刻衝了出來,將三人團團圍住。
"你們幹什麽?"中尉厲聲喝道,"我們是奉命執行任務!"
雷宜雨亮出真正的防汛指揮部證件。"中尉同誌,"他平靜地說,"請解釋一下,為什麽武警運輸隊會參與國債現券的交割?"
中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轉身想跑,但老吳已經攔住了去路。就在這時,快艇上突然傳來一聲槍響——子彈擊中了雷宜雨手中的文件袋,紙張四散紛飛。
"趴下!"老吳大喊一聲,撲向雷宜雨。
第二槍擊中了老吳的肩膀。雷宜雨看到快艇上還有一個穿武警製服的人,正舉著手槍瞄準他們。碼頭工人們四散奔逃,現場一片混亂。
雷宜雨趁機滾到一堆纜繩後麵,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個奇怪的裝置——這是用自行車鈴鐺和收音機零件改裝的,能發出特定頻率的聲波。他按下開關,裝置發出一陣刺耳的噪音。
快艇上的槍手突然捂住耳朵,手槍掉在了甲板上。與此同時,遠處傳來警笛聲——蘇晚晴用船上的無線電叫來了真正的武警。
中尉和他的同夥見勢不妙,跳上快艇就要逃跑。但快艇剛駛出幾米,發動機突然發出一聲怪響,接著徹底熄火了——雷宜雨的聲波裝置幹擾了它的點火係統。
當真正的武警趕到時,這場鬧劇終於落下帷幕。快艇上的四個人全部被捕,船艙裏搜出了成捆的國債現券,經查正是從防汛倉庫調包的那批。
淩晨兩點,雷宜雨站在防汛指揮部的辦公室裏,麵前攤著完整的證據鏈——從麵粉廠的假券,到銀行金庫的鑰匙,再到武警快艇上的現券。指揮長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軍人,正用放大鏡仔細檢查那把奇怪的鑰匙。
"武鋼的特種合金,"指揮長點點頭,"這確實是防汛指揮部特批給武鋼的物資,用於製造高精度測量儀器。"
他放下放大鏡,嚴肅地看著雷宜雨:"雷同誌,這件事牽涉很廣。周瘸子的背後,恐怕還有更大的魚。"
雷宜雨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辦公室牆上的一張老照片上——那是1954年武漢抗洪的紀念照,年輕的指揮長站在防汛第一線,身後是成堆的沙袋。照片一角,一個模糊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手裏拿著的,正是這種特種合金製成的測量儀。
曆史總是驚人地相似。四十年前的防汛沙袋,四十年後的國債現券,看似毫不相幹的兩件事,卻在長江的波濤下緊密相連。雷宜雨突然明白了什麽,但當他想要仔細思考時,這個念頭又像江麵上的霧氣般消散了。
窗外,長江在夜色中靜靜流淌。某個不存在的時刻,他仿佛聽到了生鏽的齒輪終於咬合的聲音——那是金融市場的某個機製,在經曆了這場鬧劇後,終於回歸了正軌。
喜歡九零倒爺請大家收藏:()九零倒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