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鄉級店的鐵血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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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業園的空氣裏,混合著焊錫的焦糊味和連夜趕工的汗味,壓得人喘不過氣。頭頂的白熾燈管嗡嗡作響,映照著蘇采薇疲憊卻依舊銳利的眼神。她手裏拿著剛剛統計出來的報表,指尖敲在紙張上,帶著一種無聲的催促意味。
    “宜雨,‘廢料山’那邊,老吳按你的新思路動了。車床全調了刀頭,那堆昆侖射頻芯片的報廢板子,真準備敲碎了鑄結構件?”蘇采薇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懷疑,目光卻緊緊鎖在雷宜雨臉上,想從他那看不出深淺的表情裏找到答案。窗外,沉悶的雷聲滾過天際,一場醞釀已久的大雨終於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猛烈敲打著廠房鐵皮屋頂,發出密集的鼓點。
    雷宜雨沒立刻回話,他隻是走到窗邊,濃重的雨幕模糊了遠處的漢江口工業園輪廓,雨水在玻璃上蜿蜒爬行,倒映著他眉頭微蹙的臉。徐漢卿匯報的汶川地磁異常預警,像一根冰冷的針,懸在他記憶最深的那道傷口上,時間在指尖沙漏裏加速流失。他需要的不僅是錢,更是能在廢墟裏撐起一片生天的硬家夥。
    “對,結實,輕便,能用就行。告訴老吳,別管好看,要快!鐵架子、支撐件、通訊設備外殼…越快越好。”他聲音不高,卻像錘子砸在鐵砧上,每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他轉過身,雨聲掩蓋不了他話音裏的急切,“千鄉計劃的店,開出去幾家了?鄉鎮的反應怎麽樣?張振國那個店到貨幾天了?”
    話音剛落,瘦猴渾身濕漉漉地衝了進來,連珠炮似的:“宜雨哥!出事了!七省直營店裏的第一家,陝南白河鄉老張那個店,中午遇劫了!”
    時間拉回到三天前。一輛被老吳改裝得如同鋼鐵刺蝟的“長江鐵驢”三輪摩托,轟隆隆地碾過陝南白河鄉坑窪的土路,揚起一陣老高的塵土,車鬥裏塞得滿滿當當,除了碼得整整齊齊的“夕陽紅”手機包裝箱,還有幾根被擦拭得鋥亮的鐵製防暴叉——那是老吳在改裝摩托時,“順手”從工業園廢料裏焊出來的“小玩意兒”,理由很“吳式”:“鄉裏人多眼雜,有備無患嘛!”
    店主張振國,退伍剛一年,是徐漢卿從安保隊伍裏精挑細選出來的。精瘦,黝黑,話不多,眼神像鷹。老吳拍著這位新上任的“封疆大吏”肩膀,咧著嘴:“振國兄弟,你是見過血火的,這些小場麵肯定鎮得住!七省先鋒,小雷老板看好你!”張振國隻是默默接過那個沉甸甸的、寫著“長江通訊白河鄉授權直營店”的簡陋木牌,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車鬥裏的防暴叉,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閃過。
    白河鄉店選址在破敗的供銷社隔壁。開業第一天,場麵著實不算熱鬧。十幾個泥腿子鄉民圍在門口,伸長脖子往店裏瞅,嘴裏不住叨咕。“這啥牌子?長江?沒聽過,不是康佳也不是摩托羅拉…”“哎呦,瞅這黑疙瘩,能趕上諾記亞?怕不是唬人的。”“聽說是從大地方來的,先看看,先看看。”張振國也不廢話,直接拿出一台樣機,當著眾人的麵,開機、撥打鎮上郵政局電話、聲音清晰地外放出來,又演示了那傻大黑粗機身裏自帶的、音質還不錯的收音機功能——這功能在後來的日子裏,成了鄉裏老頭老太太的最愛。最關鍵的是價格,一百八十八,還送印著“長江”字樣的搪瓷缸子。
    鎮上唯一的通訊器材行——掛著諾基亞、摩托羅拉牌子的小鋪麵裏,老板李二毛扒在自家門框上,看著隔壁越來越熱鬧的人群,臉陰沉得像要滴下水來,手裏攥著的瓜子都忘了嗑。他身邊站著兩個身材壯實、流裏流氣的漢子,眼神不善地盯著張振國的店。
    雨落之前,正午時分,空氣悶得像塞了棉花。張振國店裏人不多,一個老漢正仔細挑著“夕陽紅”機器裏帶的收音機哪個台更清楚。這時,三個用舊汗衫蒙著臉、隻露出一雙凶眼的漢子突然撞開玻璃門闖了進來!領頭那個二話不說,掄起一根磨尖了頭的鋼管,狠狠砸向新做的木頭櫃台!“給老子趴下!錢跟手機拿出來!”玻璃炸裂聲、木頭破碎聲和老漢的驚叫聲瞬間撕裂了鄉間午後的寧靜。
    玻璃碎片四濺,刺耳的聲響劃破了沉悶的午後。張振國幾乎在鋼管砸落的瞬間就動了。他沒有一絲驚慌,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瞬間鎖定了目標。他沒有傻到去硬碰鋼管,身體以一個極其利落的戰術側滾翻,閃電般躲過致命一擊,同時右手精準地探向櫃台下方——那裏,老吳焊的防暴叉正靜靜躺著!
    就在劫匪頭子以為一招得手,獰笑著要繼續砸搶時,一道黑影帶著勁風捅到了眼前!是防暴叉!冰冷的不鏽鋼尖端帶著死亡的氣息,直奔他麵門!那淩厲的氣勢、決絕的殺意,根本不是小混混能想象的!“唔!”劫匪頭子嚇得亡魂皆冒,強行扭身躲閃,姿勢狼狽不堪,手裏的鋼管都差點脫手。另外兩個同夥也被這突如其來、狀若瘋虎的反擊弄懵了,動作不由得一滯。張振國得勢不饒人!手腕一抖,防暴叉如同毒蛇吐信,改捅為掃,狠狠砸在第二個撲上來的劫匪手腕上。“啊!”慘叫聲起,那劫匪手裏的短刀應聲落地。第三個劫匪見狀,竟丟下同夥,彎腰想去抓櫃台裏的手機盒子。
    “回來!”張振國一聲低吼,如同炸雷。他左手也沒閑著,在側翻躲閃的同時,早已抄起了放在門口展示架上那袋用來充場麵的土特產品——足有十幾斤重的真空包裝陝南板栗!此刻,這袋板栗成了他最好的武器!呼!沉甸甸的板栗袋子呼嘯著砸向第三個劫匪的後腦勺。那劫匪剛摸到手機盒,後腦勺就結結實實挨了一下,眼前金星亂冒,“噗通”一聲直接撲倒在櫃台上,壓碎了一堆手機模型。
    電光火石間,三個凶神惡煞的劫匪,一個被防暴叉逼在牆角動彈不得,被叉尖抵著喉嚨冷汗直流;一個捂著手腕在地上打滾哀嚎;還有一個趴在櫃台上,腦袋暈乎乎,鼻血長流。張振國單手持叉死死壓製住頭目,腳下踩著掉落的短刀,眼神掃過嚇呆了的老漢和剛聞聲跑來的幾個鄉民,聲音沉穩得不像剛經曆了一場械鬥:“叔,勞駕去隔壁叫下供銷社的劉主任,請他報個警。哪位哥搭把手,把地上那家夥的褲腰帶解下來,捆結實點。”
    當鄉派出所的民警帶著聯防隊員氣喘籲籲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一身舊軍裝的張振國像釘釘子一樣戳在門口,防暴叉尖離地上蜷縮著的蒙麵人頭子的喉嚨隻有半寸。櫃台裏麵,兩個劫匪像死魚一樣被捆得結結實實,旁邊還散落著鋼管、短刀和一袋子砸暈人的板栗。店裏除了碎玻璃,東西居然都沒怎麽少,那老漢甚至還在試圖找回自己剛才聽收音機的那個台。
    領隊的王警官倒吸一口涼氣,看看那閃著寒光的特種防暴叉,又看看張振國那張黝黑平靜的臉,最後目光落在地上那三個灰頭土臉的家夥身上。他二話不說,上去先挨個踢了一腳:“不開眼的東西!什麽菩薩廟都敢撞?!”他這才轉向張振國,語氣瞬間變得無比客氣:“好身手!您是哪個部隊轉業的?這…家夥事兒挺專業啊!”張振國收叉,立正,動作幹淨利落:“報告,原西南軍區xx旅偵察連,張振國!”“原來是老班長!”王警官立馬肅然起敬,又看了看這間簡陋但“戰績輝煌”的手機店,猛地一拍大腿:“他娘滴!幹得好!見義勇為,勇鬥歹徒,保護集體財產!李二毛呢?給我把那家夥叫來問話!跑不了他的指使!”他立刻吩咐手下:“回去就打報告,這家店給咱掛個牌,‘警民共建’,不,‘群防群治示範點’!張班長就是咱白河鄉的義務治安尖兵!”
    雨依然嘩嘩地下著,砸在“長江鐵驢”厚重的帆布篷上,發出撲撲的悶響。白河鄉店門口卻成了歡樂的海洋。警民共建、群防群治示範點的大紅牌子,當天下午就端端正正掛在了張振國店的顯眼位置!這下不得了了!白河鄉從來沒這麽熱鬧過。十裏八村都聽說供銷社隔壁開了家手機店,店長是部隊偵察連出來的猛人,把三個帶刀的劫匪收拾得跟小雞崽似的,連派出所都給他掛牌了!
    “警察都說好?那肯定沒錯!”“看那牌子!大紅戳子!官家認證!”“人家當兵的手把手教你用手機,還能聽戲,才一百多!比李二毛那黑店強多了!”懷疑、觀望統統被踏破門檻的熱情驅散。店門口排起了長龍,男女老少都湧了過來。張振國被圍在中間,一遍遍演示著開機、撥號、放收音機。那個嚇傻了的老漢,不但沒損失,還因為沒來得及被搶走兜裏的幾十塊錢,成了第一個掏錢買手機的顧客。他捏著嶄新的“夕陽紅”,聽著裏麵傳出嘹亮的秦腔,笑得滿臉褶子:“管用!張老板管用!這手機也管用!”
    工業園的辦公室裏,窗外的雨聲似乎小了些。電話裏,張振國沉穩的聲音清晰地傳來:“…雷總,今天…大概賣出去一百三十六台,庫存快見底了。防暴叉完好,還幫供銷社製服了一個想順東西的毛賊。”雷宜雨握著電話,嘴角終於勾起了一絲真正輕鬆的弧度。他看著屏幕上蘇采薇剛剛更新的實時數據——白河鄉直營店日銷破百台,後麵跟著一連串新增的預定數字。再翻看各地報上來的簡報,類似的“鐵血故事”和銷售火爆的景象,正開始在其他幾個試點鄉鎮上演,連帶著“夕陽紅”手機和“長江鐵驢”在鄉村集市上成了新奇又讓人安心的符號。“幹得漂亮,振國。”雷宜雨的聲音帶著一絲讚許,“牌子掛上了,就別浪費。防暴叉用得好,下次讓老吳再給你琢磨點‘接地氣’的新裝備。貨馬上補!穩住局麵,你就是我們在白河的旗!”放下電話,他轉向旁邊同樣麵帶喜色的徐漢卿和蘇采薇:“看到沒?這就是破局!三星挖走幾個省代,以為斷我手腳?我直接讓千把個張振國釘進鄉鎮!用政策開路,用硬骨頭啃市場!”他用力一揮手,指向窗外車間方向,“白河鄉的鐵,淬出來了!告訴老吳,廢料山那邊,照著這個路數再給我快!重!穩!災難…從來隻欺負沒有準備的人。”
    老吳剛從車間鑽出來,一手的油汙,聽說白河鄉的事,摸著後腦勺嘿嘿直笑:“防暴叉?張老弟玩得出息了!早知道我再給他焊個帶倒刺的!小雷老板,那個啥…廢料山第一批構件出來了,我敲了敲,夠硬,扛得住壓!咱再給老張那兒送點‘硬家夥’壓店?我看行!”
    角落裏,瘦猴聽著老吳興奮的方言,憋著笑,把一份寫著“磐石計劃地磁最新波動數據”的加密文件輕輕放在了雷宜雨的桌角。窗外的雨還在下,但工業園裏的某種氣氛,已經從暴雨前的壓抑,悄然轉向了搏擊風浪的亢奮。更大的風浪在逼近,而他們,正在磨利自己的船槳和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