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言語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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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禮台下,陳睿淵望著那抹白,忽覺喉間泛起苦意——十年前漠北的雪,大概也是這樣涼絲絲地滲進衣領,凍住了二十萬大軍的命脈。
洛洪捧著茶盤的手微微發抖,青瓷茶杯與銀托相撞發出輕響。鎮南王抬眼瞥他,目光掃過他後頸新添的白發:
"洛大人治下的揚州,連茶水裏都飄著墨香——莫不是把漕運的銀子,都拿去給書院買紙筆了?"
陳睿淵執起羊脂玉茶盞,茶湯映出鎮南王扭曲的麵孔:
"王叔這話可錯了。洛大人剛上了折子,說揚州今年的商稅多出三成——足夠給鎮南軍再添五千匹戰馬。"
鎮南王的茶盞頓在半空,琥珀色的茶湯晃出漣漪:
"哦?那本王可要多謝洛大人......"
他忽然轉頭望向陳睿淵,鎏金腰帶扣在陽光下閃過冷光,"不過戰馬要吃糧草,糧草要走漕運——皇侄說,這漕運的河道......"
"自然暢通無阻。"
陳睿淵打斷他,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就像王叔軍中的"九頭鳥",永遠不會迷了方向。"
觀禮台四角的銅鶴香爐突然飄來沉水香氣,鎮南王的瞳孔在煙霧中微微收縮。他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濺出的茶湯在黃梨木桌麵上燙出淺痕:
"茶涼了。"
陳睿淵望著他袖口晃動的祖母綠獅子,忽然笑了:
"王叔若嫌茶涼,本皇子讓洛大人換盞熱的——就像這科舉,年年都有新血注入,大陳的朝堂......"
他掃過廣場上奮筆疾書的學子,聲音忽然柔和,"總要有些新氣象。"
鎮南王沒有接話,隻是盯著池子裏浮沉的象牙棋子。一隻紅鯉突然躍出水麵,銜走了棋子上的"帥"字。
陳睿淵閉上眼,任由陽光灼著眼皮。十年前漠北的號角聲突然在耳邊響起,伴隨而來的,是鎮南王奏折裏那句"糧草不濟,將士用命"。他睜開眼時,正看見鎮南王用茶蓋撥弄著杯中的玫瑰殘骸,花瓣碎成齏粉,像極了當年埋在雪下的斷槍。
"開考已過兩刻。"陳睿淵望向廣場正門的日晷,陰影正緩緩爬過"公正"二字,
"王叔可願與本皇子賭一賭......"
"賭什麽?"
鎮南王抬眼,鎏金扇麵上的"忠勤"二字被折出裂痕。
"賭今天的頭名卷子......"
陳睿淵指尖敲了敲案上的《大陳治要》,"是寫藩鎮,還是寫青苗?"
鎮南王突然大笑,震得梁上塵埃簌簌落下:
"皇侄果然好興致。不過本王更好奇......"
他俯身湊近,陳睿淵聞到他衣擺間混著的沉水香與鐵鏽味,"那些寫藩鎮的卷子,最後會被誰的朱砂筆圈紅?"
晨鍾適時敲響,驚散了池麵漣漪。陳睿淵站起身,玄色錦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時辰到了。王叔且看——"
他抬手揮向廣場,"大陳的未來,正在筆下流淌。"
鎮南王望著他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紫禁城,那個在禦花園追著蝴蝶跑的幼童。他摸了摸腰間的九頭獅子玉帶鉤,指尖觸到某顆獅眼的凹痕——那是當年漠北之戰時,流箭擦過留下的痕跡。
"未來麽......"他低聲呢喃,鎏金折扇再次展開,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暗潮,"希望別像這玫瑰茶一樣,看著豔麗,喝著......"
"——燙嘴。"
陳睿淵接口,轉身時袖中密折終於滑出一角,露出上麵朱筆圈注的"鎮南軍糧"四字。
觀禮台上,洛洪望著這對叔侄,忽然覺得喉間發腥。他低頭盯著自己掌心的老繭,那是當年在漕運碼頭搬糧時磨出的痕跡——如今卻像一道永遠洗不掉的墨漬,死死嵌在皮肉裏。
晨霧漸散,廣場的銅鍾轟然敲響。陳睿淵摸了摸袖中藏著的密折,上麵用朱筆圈著鎮南軍最近三個月的糧草調動記錄。他知道,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鎮南王陳昊斜倚在鎏金交椅上,指間翡翠扳指輕叩桌案,目光掃過廊下懸掛的策論題箋:“《青苗法新議》...三司使那幫狗東西去年在揚州多征了三成青苗錢,正好拿‘富民先於富國’做刀,剖開他們中飽私囊的肚子。”他忽然嗤笑一聲,“富民?先讓那些餓死的農戶活過來再說。”
“西域通商?”
他抬手撥弄籠中鸚鵡,鳥兒振翅間掉下片金羽,“鎮北王府的鹽路占了西域商稅六成,青州陸氏的茶磚又走他的駝隊——傳我的令,讓棲梧書院在《西域通商考》裏抖出‘漠北鹽梟與胡商合流’的證據,再把揚州港‘市舶司抽成明細’悄悄塞進評閱官袖子裏。”
說到《藩鎮十策》,陳昊眼神驟然冷下來,手指碾著鸚鵡尾羽緩緩扯下:“節度使開府?當今皇帝想借這題收藩王兵權?”
他忽然將鳥籠重重摔在地上,驚起一片撲棱聲,“去告訴雲溪書院那姓柳的,讓他的學子在策論裏大談‘七國之亂’‘八王舊事’,再把本王私鑄的‘揚州通寶’暗紋刻在格物器械上——若有人敢拿‘藩鎮割據’做文章,本王就讓全天下看看,是誰在養著這大陳的國庫!”
下人俯首稱是,小心翼翼地退下。陳昊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遠處的宮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鎏金交椅上的龍紋在夕陽下投下斑駁的陰影,如同王朝的脈絡,看似威嚴,實則早已千瘡百孔。
他知道,一場風暴即將來臨。皇帝想收權,藩王想自保,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各懷鬼胎,而這策論考場,不過是風暴的前奏罷了。
陳昊抬手招來侍從,輕聲吩咐:“去把揚州府最新的賦稅賬目拿來,另外,通知暗衛,密切盯著鎮北王府和青州陸氏的動向。”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地上的鳥籠碎片上,“還有,給雲溪書院的柳先生送份厚禮,就說本王期待他的學子們,能在策論裏寫出些有意思的東西。”
侍從退下後,陳昊獨自坐在觀禮台上,聽著遠處傳來的市井喧囂,忽然輕聲笑了起來。這笑聲裏,有對朝堂的不屑,有對皇權的蔑視,更有對即將到來的風暴的期待。
金羽落地,龍爭虎鬥,這大陳的天下,終究是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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