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漕運掩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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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憑本皇子?"
    陳睿淵突然大笑,笑聲驚得梁上燕巢簌簌落塵。折扇"啪"地收合,重重敲在王承佑顫抖的肩頭上"既然如此,這篇策論便由王大人親自謄抄。"
    他自袖中取出一卷素白宣紙,展開時墨香混著龍涎香撲麵而來。"第三題《藩鎮十策》既已攪起風波,這篇《漕運利弊論》倒可平息事端。"
    陳睿淵指尖劃過"疏浚河道,設關計稅,商船編隊而行"的字跡,燭火在他鎏金護甲上流轉如血,"秦朗此策,既論漕運對藩鎮製衡之效,又提官督商營之法,明日放榜,便將這篇定為第三題魁首,給秦朗記一功。"
    王承佑盯著陌生的策論,喉結劇烈滾動"那那推恩令"
    "推恩令?什麽推恩令?"
    陳睿淵突然逼近,身上鎖子甲的金屬冷意幾乎要刺穿他單薄的官服,"王大人莫不是白日裏看錯了?若再有胡言亂語"
    話音未落,寒光一閃,折扇已抵住他咽喉,"令郎在國子監讀書,令愛待字閨中,本皇子聽說,鎮南王最恨多嘴的人。"
    王承佑瞬間癱軟在地,官帽滾落一旁。冷汗浸透的後背貼著冰涼的青磚,他望著陳睿淵將推恩令策論投入火盆,跳動的火苗將那些驚世駭俗的字句化作灰燼。
    "明日放榜後,王大人便稱舊疾複發,告假回祖籍休養吧。"
    陳睿淵撣了撣衣擺不存在的灰塵,鎏金扇骨挑起他下巴,"記住——有些棋局,不是小卒該看的。"
    更夫梆子聲由遠及近,王承佑望著那道消失在夜色中的玄色身影,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案頭新策論的墨跡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而火盆裏未燃盡的紙灰,正被夜風卷著,從窗欞縫隙裏鑽出去,飄向沉沉夜幕。
    玄色錦靴碾過青石板上未幹的夜露,陳睿淵解下染著龍涎香的大氅,隨手拋給候在廊下的侍從。鎏金獸首燈台將他的影子投在《江山輿圖》上,與鎮南王府所在的朱砂標記堪堪重疊。
    "殿下,揚州刺史洛洪求見。"小廝的通報聲驚破死寂。
    "讓他去暖閣候著。"
    陳睿淵摩挲著腰間螭紋玉佩,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爬上脊背。白日裏秦朗策論上力透紙背的字跡,與洛雲舒考場上執筆沉思的模樣,在腦海中交替閃現。他突然輕笑出聲,笑聲驚飛簷下棲鴉,"備酒,再把那幅《運河漕運圖》取來。"
    暖閣內,洛洪垂手立在蟠龍柱旁,目光不經意掃過案頭新換的宣紙——墨跡未幹的"漕運利弊論"幾個大字,與白日裏引發軒然大波的《藩鎮十策》形成詭異呼應。聽見環佩聲響,他慌忙俯身行禮"下官見過三皇子殿下。"
    "洛大人不必多禮。"
    陳睿淵執起鎏金酒壺,琥珀色的酒液注入夜光杯中,泛起細碎金芒,"今日學院大比,洛大人可看出些門道?"
    洛洪喉結滾動,想起女兒洛雲舒歸家時欲言又止的神情,還有秦朗交卷時監考官異樣的神色"殿下明鑒,第三題"
    "第三題的事,本皇子自有安排。"
    陳睿淵將酒杯重重擱在《運河漕運圖》上,酒水在"揚州漕口"處暈開深色水痕,"明日放榜,秦朗的《漕運利弊論》將拔得頭籌。洛大人隻需確保,一切按章程行事。"
    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洛洪望著對方眼底跳動的幽光,後頸滲出細密冷汗。他終於明白,白日裏扣住成績不發的深意——三皇子分明是要用一篇漕運策論,蓋過《藩鎮十策》掀起的驚濤駭浪。
    "下官遵命。"
    洛洪的聲音發顫,彎腰時瞥見陳睿淵袖口露出的鎖子甲鱗片,在燭火下泛著森冷殺意。
    "聰明人。"
    陳睿淵把玩著酒杯,目光投向窗外鎮南王府的方向,"等此事辦妥,本皇子自會向父皇稟明,洛大人治下的揚州"
    話音未落,突然湊近壓低聲音,"可容不得半點差錯。"
    夜風卷著紗帳灌入暖閣,洛洪退出門時,聽見身後傳來展開輿圖的沙沙聲。那聲音混著更夫梆子響,在寂靜的夜裏,宛如一張正在收緊的巨網。
    燭火在青瓷燈罩裏明明滅滅,秦朗解下被夜露浸透的外袍,指尖還殘留著陳睿淵鎏金折扇的冷硬觸感。
    忽聽屏風後傳來竹杖叩地聲,林夫子銀白的須髯在光影中輕顫"秦朗,三皇子深夜召見,所為何事?"
    案頭未涼的茶盞騰起薄霧,秦朗垂眸望著水中沉浮的枸杞,將染血的掌心藏在袖中"夫子不必憂心,殿下在京城時便賞識學生的詩詞,今夜不過是談些詩詞。"
    他彎腰為夫子添茶,瞥見對方握著《昭明文選》的手指節發白——那是老先生緊張時的老毛病。
    林夫子摩挲著泛黃的書頁,突然將書重重合上"當真隻是論詩?"
    窗外梧桐葉沙沙作響,他渾濁的眼睛裏映著少年清瘦的輪廓,"你交卷時監考官麵色有異,又被三皇子單獨召見莫不是策論出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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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是些雕蟲小技,入不得殿下法眼。"
    秦朗笑著舉起案上的詩箋,宣紙上《詠揚州月》墨跡未幹,"倒是這首新作,還請夫子指點。"
    夜風卷著更鼓聲透窗而入,林夫子盯著"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的句子,蒼老的手指撫過"冷月"二字微微發顫。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這樣的月夜,自己因一篇針砭時弊的策論,被逐出翰林院。
    "既如此,便早些歇息吧。"
    林夫子倚著雕花門框,目送秦朗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轉角。夜風卷起少年衣角,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二十年前那個同樣倔強的自己,攥著鋒芒畢露的策論,大步走向未知的險途。銅鎖"哢嗒"扣上的聲響驚得他一顫,袖中《昭明文選》的書頁被冷汗浸得發潮。
    "絕非論詩這般簡單"
    蒼老的呢喃混著更漏聲,消散在垂落的湘妃竹簾間。他摩挲著案上秦朗遺留的詩箋,"冷月無聲"四字墨跡未幹,卻掩不住紙張細微的褶皺——那是被人反複攥握過的痕跡。記憶突然翻湧,白日裏秦朗交卷時,監考官盯著策論稿的驚駭神情,與三皇子陳睿淵深夜召見的反常舉動,在腦海中交織成刺目的羅網。
    竹杖無意識地敲擊青磚,發出悶悶的回響。林夫子望著牆上搖曳的燭影,想起秦朗回答時過於鎮定的神色,還有藏在袖中始終未露的右手。他忽然想起陳睿淵素有"笑麵虎"之稱,表麵風流閑散,實則手段狠辣,又怎會隻因幾首詩詞,便在大比當夜單獨召見寒門學子?
    "這孩子"
    喉間湧上酸澀,他伸手撥弄燈芯,燭火驟然明亮,將《詠揚州月》的詩箋照得透亮。在"冷月"二字下方,隱約可見幾處深色暈染,像是幹涸的血跡。
    林夫子猛地後退半步,撞倒身後的青瓷花觚。碎片飛濺的脆響中,他終於確信這場看似尋常的大比,早已暗潮洶湧,而秦朗,已然卷入了一場足以顛覆朝堂的風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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