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啟兩人到物業中心時，這裏已經圍了不少人，個個裹得跟熊似的，臉紅脖子粗地討論著什麽，場麵鬧哄哄。
    物業員工正在維持秩序，一個社區工作者和業主代表正說著什麽，那幾個業主代表激動道：“隻去50人能帶回來多少東西？要去我們就全體業主都去！”
    那個社區工作者一臉無奈：“你們馨安小區隻批下來一個車廂，要是全部業主都去，5個車廂都不夠坐，更不要說回程還要帶物資。”
    “那就多給我們幾個車廂唄！你看，現在外麵商店都不開門，政府發放物資肯定從市中心那些人群密集的地方開始發，輪到咱們小區不知道要幾天後了。可現在天氣大家都知道，詭異得很，難得我們有自己去碼頭領物資的機會，就讓我們多去點人吧！”
    周圍其他業主都附和，那社區工作人員最後隻能妥協：“那我試著申請一下吧。”
    新來的人鬧不清楚情況，就問知情人，知情人巴拉巴拉就說了：“九灣碼頭那邊有好些大船，上麵全是物資，什麽煤炭啦，糧食啦，藥物啦。昨晚上冒出好幾夥人去搶劫，武警隊伍全部出動了，直接開火了，聽說死了好幾個，政府就把那邊給圍起來了，誰都不給靠近，說要把那些物資統一分配給市民。
    “但政府一時半會也忙不過來，沒有那麽多人手，就有人提議以社區為單位，自己派人去領物資，咱們馨安小區分到了50個名額。”
    一人聽了忍不住扯著嗓門道：“50個哪夠？”
    “可不是，既然有這樣的機會，那肯定是多弄點物資回來保險，誰知道等政府發物資得等到什麽時候，你說50個人能帶回來多少物資，往整個小區裏一分，每家每戶能分到多少啊。”
    又有人插話：“那50個被選中去領物資的，說不定到時候把物資都自己私吞了，反正我也是正兒八經的業主，我也要去。”
    “對，我也要去！我自駕去也行啊。”
    “自駕怕是不行，聽說昨晚這雪下得，好多地方都不能通行了，咱們得先開車去動車站，然後坐動車去九灣區，那邊車站下去，離碼頭就幾公裏路，這是最近便最快的路線。”
    業主們聽明白什麽情況，紛紛表示自己也是業主，要親自去領物資，要為小區出一份力。
    租戶們也聽明白了，然後他們不幹了。
    他們也是住在馨安小區的，憑什麽這種好事沒自己的份？誰知道業主領回來的物資會不會給租戶分啊。
    租戶大多是玩家，頓時一個個大聲抗議起來，表示他們也要親自去領物資。
    現場頓時更亂了。
    最後，社區領導隻能給放寬條件，馨安小區批下來了6個車廂。
    不過這依然不能讓每個人都能去，所以，一間公寓隻能有一個名額。
    艾因和青麥嘀咕：“我們必須去這個碼頭，隻要接觸到物資，我們有背包，悄悄藏點物資起來又不是難事，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於是她們拉著住在607的老兩口，希望他們把607的名額給自己，好說歹說，把她們手頭的物資全部給了對方，才終於叫老兩口鬆口。
    其他玩家也是各顯神通，用各種好處和NPC換名額，甚至願意拿屬於玩家的東西來換。
    “我這個刀，特別鋒利，十萬塊我都不賣的，現在我給你，隻要你把名額給我。”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這個是近視藥水，滴了之後能讓視力恢複。”
    “這個藥祛疤特別靈，我托人從國外買回來的。”
    薑啟遠遠看著個個玩家的精彩表現：“這些玩家也是舍得下本錢，什麽東西都願意拿出來換。”
    董盛風說：“他們是覺得，去了碼頭就是老鼠進了米缸，可以無聲無息地把物資裝進背包，自然舍得以小謀大。正好，我們也很樂意用這種合情合理的手段，收集這些玩家的物品來研究。”
    薑啟道：“我先走了，605這個名額，就交給你了。”
    董盛風歎氣，她這個玩家中的臥底不知道要當多久。
    三分鍾後，一輛車載著薑啟，率先離開了馨安小區。
    不久後，馨安小區出動的名額陸續定下來，一輛輛車子從地下車庫開出來，裏麵坐著激動興奮的業主和玩家，車隊行駛在馬路上，頂著風、壓著雪，艱難前行。
    ……
    上午八點，薑啟抵達動車站，直接進了辦公室，換上列車長的服裝，對著鏡子調整自己的五官。
    “車長，S3105號列車已經停靠站台，是否進行發車前的檢查？”
    薑啟看著鏡子裏自己全新的臉，呼出一口氣，打開列車長麵板，把同時進行的項目數再次調到5個：“行，走吧。”
    讓她看看，這次列車長cosplay能否觸發什麽實習項目。
    列車發車前，需要檢查列車外觀、內部、製動係統、信號係統，隨後還要確認車廂保持清潔、補給物資充足，比如飲用水、餐食等充足。
    雖然這次是城內路線，總共也就二十分鍾車程，並不需要什麽補給物資，但薑啟還是讓人準備了，非常認真地一一清點確認。
    當然，也少不了班前會議，她召集本次列車的乘務組，像模像樣地開了個會，並確認大家都穿戴整齊，帶了對講機、票務設備等工具。
    做好這些準備工作，乘客也到了。
    本次列車一共16節車廂，其中6節分給了馨安小區的人，另外10節由另外3個小區平分，並且在人為控製之後，那兩個小區來的幾乎全是玩家。
    也就是說，本次列車的乘客，玩家占比在70%以上，而剩餘30%原住民中，又有大半是官方人扮演的，可以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反正沒幾個純乘客。
    麵對這麽一批人，薑啟頂著列車長的皮，站在檢票口，確認每一個人都老老實實地過安檢，手裏都拿著臨時車票老老實實地檢票，上車之後，也都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八點五十，所有乘客上車。
    薑啟在月台上前後走了一趟，確認人們都上車之後，自己也進了駕駛室，下令關門，然後對著車內廣播播報：“各位乘客大家好，我是本次S3105列車的車長。本次列車從春城南站出發，終點站為九灣站，車程約為20分鍾，請大家在列車行駛過程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貴重物品隨身攜帶，不要大聲喧嘩，不要抽煙，保持車廂內的幹淨整潔……”
    薑啟對著本子上的詞念著，語氣並不多麽溫和。
    “列車抵達九灣站之後，請大家有序下車，九灣站會有相應工作人員帶你們乘坐接駁車前往碼頭。請注意，你們去九灣碼頭的目的是聽從安排，進行物資的裝卸和搬運，不聽命令的人，將被列入政府黑名單……”
    薑啟一邊說，一邊腦海中浮現上輩子求生列車內部的播報聲。
    每次即將抵達一個副本，那個列車長就會用粗糙沙啞的，讓人聽了渾身不舒服的聲音說：“前方馬上就要到站xx副本，你們的任務是在副本中生存30天，為此，一切手段都是被允許的。記住，副本中所有人都是敵人，你們沒有朋友，你們沒有戰友，你們隻能靠自己活下去，失敗者沒有再次回到列車的資格，隻能成為遊蕩在副本中的孤魂，被遺失、遺忘、遺棄，永遠都到不了終點……”
    薑啟回想著，聲音依然平靜而嚴厲，暗暗模仿著那個列車長的發音和腔調：“記住，你們所看到的，所接觸到的所有物資，都是屬於集體的，而你們隻是各自社區派來的搬運工，不要動任何小心思，若發現任何手段的私藏或毀壞物資，都將當場受到處罰，取消回程車的乘坐資格，並影響到後續的生活物資領取事宜。”
    車廂中，薑啟經過麵具偽裝的聲音通過廣播播放出來，回蕩在每個人的頭頂，玩家們紛紛變了臉色。
    這一刻，這道冷靜無情的聲音，莫名地讓他們想起求生列車裏那位列車長的警告。
    明明是不一樣的音色，明明是不一樣的內容，但帶來的壓迫感和威懾感居然重合了，讓他們生生打了個寒顫，甚至產生了一種自己是不是正在求生列車上的錯覺。
    零下幾度車廂裏，玩家們越發覺得手腳冰涼，呼吸都不大順暢了。
    4號車17B座，艾因臉色發白，手指蜷曲壓在大腿上，見鬼了一樣看著頭頂不遠處的廣播，隻覺得那一聲聲陌生而冷漠的女音，是求生列車的列車長換了個皮子，陰魂不散地追到這裏來播報的。
    青麥輕輕撞了她一下：“冷靜，這就是普通的車，普通的播報。”
    她沒察覺，自己聲音也是緊繃的。
    那個求生列車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人生，自從進入那個列車之後，所有人爭鬥、廝殺、勾心鬥角、朝不保夕。
    哪怕她們運氣比較好，第一次上列車的時候身上帶著不少物資，因此得以進了一等車廂，生存環境稍好一些，但她們對列車也是怕的。
    尤其是，那位神出鬼沒的列車長，曾當著許多玩家的麵，將一個又一個不聽話的玩家丟出車廂。
    聽說三四等車廂更嚇人，那裏不聽話的玩家，會被以稀奇古怪的方式虐殺，然後屍體被懸掛在車頂上，如同風幹的臘肉一般隨著列車的進行而搖搖晃晃，以此來殺雞儆猴。
    列車上一定程度禁止玩家自相殘殺，似乎隻要遵守規則，就是安全的，而副本裏玩家卻可以毫無顧忌地互相廝殺，充滿各種危險。
    但對很多玩家來說，他們寧願待在副本裏，也不想回到那個噩夢一般的列車。
    董盛風坐在17A座位上，像是沒有察覺兩人的變化，其實目光一直在暗暗觀察這車廂裏的玩家，發現他們好像都很害怕忌憚，先前的激動興奮仿佛被一盆冰水潑醒了一般，一個個都安靜如雞下來。
    這廣播內容很正常啊，震懾效果居然這麽強嗎？
    ……
    駕駛室。
    薑啟掛了話筒，神色也並不很輕鬆，模仿一個自己討厭的老登，這感受可不美好。
    她很快調整過來，跟一旁真正的老司機師傅一起執行一係列發車程序，然後親自上手駕駛列車。
    隨著整列動車緩緩起步，薑啟心情也一點點平靜下來，目視著前方，穩穩地進行操作。
    二十分鍾後，動車抵達九灣站，薑啟再次拿起話筒：“本次列車到達終點站九灣站，請乘客朋友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有序下車。”
    隨著車門打開，乘客們湧出站台，薑啟也如願聽到了麵板播報。
    【滴，你完成了列車長日常工作的大致流程【駕駛列車】，並且你發表的車內播報讓許多乘客感到壓力和驚恐。恭喜你，你已經初具一個列車長的風範，獲得實習經驗0.01點。】
    薑啟臉上表情頓時一鬆。這個項目不錯，雖然無關技能，也不能幫她增強實力，但看字麵意思就是一個必須經曆的實習項目，價值頗高。
    她有預感，隻要完成這個項目，以後碰到真的求生列車，她就一定程度上可以上手了。
    隻不過，一次得到0.01經驗，也就是說，這個實習項目需要練習100次。
    她看向軌道上的積雪，這種天氣條件，能讓她完成這100次操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