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赦不由自主地跌回柔軟的床榻之上，四肢麻木之處漸漸湧回溫熱的血流，帶來一絲絲複蘇的感覺。
    真真兒輕輕撩起床幔，步至跟前，關切地問道：“將軍，可有哪裏不適？我已為將軍備好了沐浴的熱水，還有換洗的便服。”
    蒙赦聞言，強撐著再次起身，這一次，昏眩之感已然褪去，隻是當他試圖握住真真兒纖細的手時，腰部卻使不上勁，身子微微一側，竟帶著真真兒踉蹌幾步，最終兩人以一種略顯尷尬的姿態糾纏在一起，真真兒不禁驚呼出聲，聲音中帶著一絲羞澀與驚慌。
    蒙赦鼻端縈繞起真真兒身上獨有的女性氣息，那是一種非脂粉所能比擬的自然芬芳，如同初綻花朵與純真孩童體味交織的甜香，讓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幾分。然而，理智告訴他，此刻情形未明，絕不可輕舉妄動。於是，他隻能輕聲道：“你先在此稍候，我即刻就來。”
    蒙赦猛地一揮臂，床帳如同脆弱的紙張，一半被他強橫的力量撕裂，另一半則無力地滑落至地。隨著床帳的消散，屋內景象豁然開朗，一群身著華麗宮服的侍從赫然映入眼簾，他們靜靜地佇立著，仿佛一幅精心布置的畫卷。
    領頭的乃是一位氣宇軒昂的內侍，他的一舉一動都透露出宮廷特有的威嚴與矜持，這讓蒙赦心中不禁敲起了小鼓，暗忖自己恐怕已被宮中的眼線悄然盯上。緊隨其後的是一列宮女，她們手捧各式物件，衣物輕柔、水盆晶瑩、三才杯中茶香嫋嫋，一切準備就緒，隻待他這位主角醒來。
    那領頭的內侍輕聲細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蒙赦大將軍，皇家的馬車已在門外恭候多時，若您已休憩妥當，咱們這便啟程吧。”
    蒙赦心中明了，此番召見，定是刻不容緩。然而，他忍不住回首望向那令他魂牽夢繞的女子，那張嬌顏，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美人。一想到此行之後，或許不僅先前的投入付諸東流，更可能錯失擁有這位佳人的良機，蒙赦心中不禁泛起陣陣漣漪。
    宮人微微眯起雙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輕聲道：“娘娘已恩準真真兒姑娘及那兩位引領你來此的佳人，作為將軍的妾侍。此外，還賜予了一處鄰近軍營的宅邸，稍後自會有馬車將她們一並送去。將軍，這下總該安心了吧？”
    蒙赦初時以為此番召見是為問罪，不禁反問：“竟是這等美事？而非治罪？”
    宮人輕搖螓首，語帶恭敬：“娘娘的心思，奴婢不敢妄揣，但確是如此吩咐奴婢傳話的。將軍看是否先梳洗一番，我們即刻啟程？”
    蒙赦聞言，心中大喜過望，一把拉起坐在床榻邊的真真兒，步入屋內屏風之後，笑道：“既有現成的沐浴之水，豈能白白浪費？”
    隨即，屏風後隱約傳來蒙赦與真真兒的低吟淺笑，情意綿綿，纏綿悱惻。
    一盞清茶餘溫尚存，蒙赦便已踏上前往皇宮的馬車。及至京城城門近在咫尺，他心中好奇湧動，不由自主地欲掀起車簾一窺外界，這一動作卻讓馬車緩緩停下。此時，張副將的聲音自車外響起，帶著一絲不確定：“我亦需隨同入宮嗎？”
    宮中的侍從輕聲回應，言辭中帶著幾分恭謹與試探：“娘娘特意吩咐要您同行，張將軍莫非有何顧慮？此番之後，恭喜張將軍即將榮升禁軍大將之職，日後我這條命，可還得仰仗張將軍多多照應了。”
    話音未落，張副將身形一躍，馬車隨之輕顫，他順勢掀開簾幕，半邊身子探入車內，笑道：“這座城池，我哪一日不是盡心守護？”
    坐定之後，他還不忘往裏擠了擠蒙赦，打趣道：“可是為了李青那檔子事？我早就說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待會兒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我隻是自知武力不及你，才懶得攔你罷了。”
    蒙赦眉頭微蹙，語氣中透露出不耐：“你倒是還添了個頭銜？”
    張副將聳聳肩，擺擺手：“不過多掛了個虛名，算不得真正升官。倒是你，怎麽把李青藏得這麽不小心？”
    蒙赦輕輕指了指馬車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眼神中滿是戒備。
    張副將見狀，無奈地閉上雙眼，歎道：“你就自己哄自己開心吧！我不多嘴就是了。”
    趙成宇的眉宇間擰成了化不開的結，仿佛忘川之水在心頭蜿蜒：一側，一名侍從跪伏在地，顫聲稟報夷公主竟以奇毒阻截了追擊的禁軍；另一側，另一侍從同樣跪拜，語帶驚惶，言及皇後娘娘悄然前往酒樓，為城外蒙赦大將軍納了三房側室。
    趙成宇心中暗忖：這宮廷風雲，怎生得如此離奇曲折？莫非是我這老朽之人，已跟不上時代的步伐？此刻若提廣納後宮之事，是否還為時不晚？
    正當趙成宇沉吟之際，又一名傳令兵匆匆步入，雙膝跪地，語速飛快：“啟稟大人，蒙赦大將軍與張正廷將軍已至宮門之外。”
    趙成宇聞言，目光先是在沉睡於書桌旁、疲憊不堪的太子身上停留片刻，隨即轉向一旁悠然品茗的皇後趙祺兒，眼神複雜。他輕歎一聲，衣袖一揮：“請他們進來吧，這事也不能真的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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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那些傳話的侍從逐一退下後，趙祺兒輕聲吩咐門外侍立於小窗旁的小廝：“去，喚李青前來。”
    小廝應聲後便匆匆離去。
    趙祺兒轉向趙成宇，溫婉中帶著幾分認真道：“皇上，不妨先聽聽李青如何陳述，再考量蒙赦等人的言辭，或更為妥當。”
    趙成宇挑眉，略顯好奇地問：“你已然盤問過他們了？何以不直接將他們的說法告知我？”
    趙祺兒眉宇間掠過一抹難見的蹙痕，似有話到嘴邊卻又猶豫，神色間滿是為難之意。
    趙成宇見狀，大度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不願說便不說，我也是要逼迫你的意思。”
    趙祺兒輕歎一聲，語帶無奈：“非是我不願言明，實在是他們所言，於我而言，亦是雲裏霧裏，不甚明了。”
    三人輪番向趙成宇細述了連日來的奇遇。張副將所言，大多是趙成宇心中已有所預料之事，唯有李青，竟與他往日的膽小怯懦、遇事懵懂大相徑庭。他對那位神秘人口中的“命定之人”滿懷前所未有的敬畏，言辭間透露出深深的虔誠。相比之下，蒙赦則隻顧著為自己辯解，一會兒說是私藏命官實屬無奈，一會兒又狡辯濫用私刑是為了軍紀嚴明，還扯上軍營內的狎樂不過是放鬆心情，酒樓揮霍也不過是交際所需，種種借口，不一而足。
    趙成宇對這些辯解置若罔聞，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李青身上，眼神中帶著一絲探尋與深思：“他，當真如此評價我嗎？”
    李青連連點頭，但隨即又似想到了什麽，猛地在地上磕了個響頭，聲音中帶著幾分決絕：“是的，皇上。倘若您真是來自異世的魂魄，懇請您盡早離去！”
    趙成宇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漣漪，確實有些底氣不足，於是追問道：“你所提及的那位高人，此刻身在何處？”
    蒙赦緩聲道：“我曾親自審問過那李青，他初時不願吐露半句，卻仍懷揣著一份執念，妄圖讓本將也步入他的棋局，於是透露了那人藏匿之處——竟是在夷公主與雲駙馬的領地之中。想當年，夷族遭仙皇之手覆滅，那片土地上，官員與商賈一時失了主心骨，那人便趁機而入，憑借些許蠅頭小利與匪夷所思的斷案手段，贏得了當地官員與商賈的廣泛擁戴。”
    趙成宇聞言，微微頷首，心中暗自思量：這番作為，倒是與那些種田文中的常見伎倆不謀而合。我亦曾打算以蜂窩煤的製作之法，來籠絡民心，看來此人竟是先行了一步，棋高一著。
    他轉而望向趙祺兒，隻見趙祺兒迅速別過頭去，不願與他目光相接。趙成宇心中頓時明了，難怪趙祺兒之前說她聽得雲裏霧裏，原來她心中早已對我有所疑慮，將我視作霸占了趙郢擎軀殼的異類。如今又添了旁人的佐證，她自是更加不知如何麵對我。
    趙成宇無奈地歎了口氣，緩緩坐下，端起茶杯輕啜一口，目光卻緊緊鎖定在杯中浮沉的茶葉上，陷入了沉思。一時間，室內的氣氛變得沉重而壓抑，唯有趙成宇因每日早起上朝，顯得有些疲憊，眼皮不由自主地開始打架。
    李青依舊保持著俯身叩拜的姿態，一動不動，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凝固。蒙赦則是雙膝跪地，頭低垂著，不敢有絲毫的抬舉，整個人顯得萎靡不振。反觀張正廷，倒是顯得頗為從容，畢竟他心中清楚，自己頂多也就落個知情不報的小過。
    趙成宇在一旁默默觀察著這一切，心中對他們的態度已有了幾分斟酌。他輕歎一聲，緩緩開口：“罷了罷了，張正廷，你便官複原職吧。但記住，你的職責是守好那城門，禁軍之事，你就莫要再插手了。雖然升給你的俸祿依舊會如數發放，但這職位嘛，還是得暫且收回。”
    言及此處，他的目光又轉向了蒙赦，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蒙赦，你心中那點小九九，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隻是這京城城門數日被迫關閉，實乃國家大事，其間又耽誤了多少緊要事務？多少亟待進京複命的官員被阻於城外，而你，好不容易抓到了‘賣國賊’這等大功一件，不來向朕邀功也就罷了，竟還私自拉人去審問，這究竟是何用意？莫非是覺得朕這個皇上昏聵無能，連個京城府尹都管不好？”
    蒙赦一聽，嚇得連忙磕頭如搗蒜，連聲辯解道：“皇上明鑒！微臣絕無此意啊！”
    趙成宇輕歎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與戲謔：“罷了，連皇後都替你張羅納妾之事，我這番責罰，怕是也澆不滅你新婚的甜蜜勁兒。你還是回你的軍營去吧，替我妥善安置太子帶回的那些將士。他們本就出自你的麾下，既然你覺得我插手不得你的軍營事務，那便用你原本打算用作納妾的黃金，去滋養這些英勇的兒郎吧！我代表太子，先向你道一聲謝！”
    蒙赦眉頭緊蹙，輕輕搖頭，萬千思緒在胸臆間翻湧，卻深知此刻言語需謹慎，不由自主地以雙手掩口，目光悄然轉向一側的皇後趙祺兒。
    趙祺兒此刻正仰望蒼穹，仿佛周遭一切喧囂都已遠去，她置身雲端之上，對蒙赦的紛擾事務顯出一副超然物外的姿態，不願涉足其中。
    蒙赦見狀，心中無奈更甚，隻得再次低下頭去，勉強擠出一抹苦澀的笑容，答道：“臣定當傾盡全力，不負皇上隆恩厚望！”
    趙成宇轉而看向李青，言語中帶著幾分無奈與戲謔：“不得不說，我著實對你束手無策，你可願意成為那遊走於兩方之間的間諜？”
    李青依舊保持著叩首的姿態，一動不動。趙成宇的話語在空氣中回蕩，先是談及了張副將的處置，繼而又是蒙赦的下場，此刻似乎輪到了自己，但預期的暴風驟雨並未降臨，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外的溫和。這輕聲細語的探詢，似乎並未直接指向自己，李青心中雖疑惑，卻不敢有絲毫動彈，依舊卑微地伏於地麵。
    趙祺兒的好奇心驅使她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稚嫩的好奇：“雙麵間諜，那是什麽意思呢？”
    趙成宇微微一笑，耐心解釋道：“蒙赦擒獲李青之事，至今尚未浮出水麵，那便權當它從未發生。我們就說，李青也是刺殺夷公主那幫人的目標之一，故而需靜養些時日。待他身上的傷口愈合，便讓他官複原職。若那位‘命定之人’有所行動，李青便能成為我們的耳目，讓我們得以洞悉敵情。畢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趙祺兒輕聲道：“倘若他再度遊走在各官員之間，試圖翻雲覆雨，又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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