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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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行動之前,楊鳴就和花雞商量過。
    對方要是殺人滅口,該如何應對。
    隻是沒想到,商量的計劃根本沒用上。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車子駛入霍班。
    這是個破舊的縣城,街道兩旁都是上個世紀的老式樓房。
    車子最終停在一家小旅館門口,門臉老舊,招牌上的霓虹燈隻亮了一半。
    “大毛。”嚴學奇開口,聲音裏帶著疲憊,“去開間房。”
    大毛應了聲,推開車門走進旅館。
    車廂內一時沉默。
    嚴學奇點燃一支煙,透過後視鏡打量著楊鳴。
    煙霧在昏暗的車廂裏繚繞,映著他深邃的目光。
    “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他開口道,“要麽滾蛋,要麽跟我進去。”
    花雞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後座的楊鳴。
    晨光透過車窗,能看到他額頭上的汗珠。
    楊鳴沉默了幾秒:“我們跟你進去。”
    花雞猛地瞪大眼睛,顯然沒料到楊鳴會這麽選。
    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其實在路上的時候,楊鳴就已經想清楚了。
    如果大毛沒有那一出,他或許會選擇離開。
    但正是因為大毛的舉動,反而讓他看清了嚴學奇的為人。
    再者,他和花雞現在身上的錢根本撐不了多久。
    一旦周軍的人找上門來,他們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相比之下,跟著嚴學奇反而是個更穩妥的選擇。
    嚴學奇從後視鏡裏看著楊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就不怕,進去之後我把你們做了?”
    “你說過不會過河拆橋。”楊鳴直視著後視鏡中他的眼睛,“我信你這句話。”
    “好!”嚴學奇大笑一聲,“你小子有種,有資格跟著老子幹。”
    這時大毛回來了,說房間已經開好。
    嚴學奇轉頭對花雞說:“去把車子開遠點,然後過來找我們。”
    花雞點點頭,發動車子離開。
    楊鳴和大毛則拎著裝錢的蛇皮袋,跟著嚴學奇走進旅館。
    清晨的陽光斜斜地照在他們背上,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
    連續幾天,霍班的天氣都陰沉沉的,仿佛隨時會下雨。
    破舊的小旅館裏,楊鳴和花雞像是被困在了這座小城。
    嚴學奇按承諾分了錢。
    楊鳴分到十五萬,花雞分到七萬。
    錢分完後,幾個人就各過各的日子。
    嚴學奇每天泡在一家小賭場裏,聽說手氣不錯。
    大毛則是迷上了紅燈區,整天夜不歸宿。
    隻有楊鳴和花雞,像是驚弓之鳥一般深居簡出。
    破舊的旅館房間裏,電視機裏放著無聊的肥皂劇,牆上的壁紙已經泛黃脫落。
    “真他媽沒勁!”花雞把遙控器狠狠摔在床上,拆開一包檳榔塞進嘴裏,咀嚼聲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
    “我現在是越來越想納市了,這鬼地方,連個像樣的飯館都沒有,他媽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楊鳴正靠在床頭看《三國演義》,聽到花雞抱怨,他合上書本,神色凝重:“昨天我給沈沫打了個電話……”
    花雞立即來了精神,坐直了身子:“怎麽說?”
    “周軍最近在招兵買馬。”楊鳴放下書,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連四眼都投靠他了。”
    “我日!”花雞一拍大腿,檳榔汁差點噴出來,“這狗日的是想幹什麽?不會是想……”
    “具體還不清楚,”楊鳴打斷他的話,“得再看看。不過……”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如果納市那邊有什麽動靜,我們就得回去。”
    “回去?”花雞瞪大眼睛,“你瘋了?回去幹什麽?跟周軍幹架?”
    “去找張靜。”楊鳴的聲音很平靜,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這些天來,他一直在思考如何破局。
    李明作為瀚海的二把手,既然已經把他和花雞當成棄子,那他們在納市就基本沒了立足之地。
    現在能投靠的,也就隻剩下張誌強的妹妹張靜了。
    “張靜?”花雞咽下嘴裏的檳榔,表情有些懷疑,“能行嗎?”
    “試試吧。”楊鳴站起來,走到窗邊,“難道你想一輩子跟著嚴學奇亡命天涯?”
    花雞使勁搖頭,聲音裏帶著後怕:“他們這種日子我可過不了。你是不知道,那天你們進去的時候,我在車上怕得要死,生怕你出什麽事。”
    “那不就得了。”楊鳴轉過身,目光炯炯,“現在我們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張靜。隻要她願意接納我們,我們就還有機會在納市站住腳。”
    對楊鳴來說,他不想放棄在納市打拚的一切。
    他分析過,李明應該沒有非要殺他的理由。
    畢竟在李明眼裏,他和花雞不過是兩顆無足輕重的棋子。
    真正要擔心的是周軍。
    畢竟他和周軍手下的馮斌有、刀疤都有過節。
    沒有了瀚海的庇護,對方隨時可能對他下手。
    不過楊鳴隱約覺得,如果納市真的亂起來,對他們反而是個機會!
    他甚至想過,實在不行就去瑞市投靠周老三。
    “行,都聽你的。”花雞歎了口氣,“反正現在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想通之後,楊鳴也不再糾結。
    中午,他和花雞下樓吃了碗麵,然後直奔嚴學奇常去的那家賭場。
    這家賭場開在一條窄巷子裏,門麵不大,招牌都褪了色。
    門口蹲著個赤膊大漢,滿身紋身,正在剔牙。
    看到楊鳴和花雞,他隻是抬眼瞟了一下,又低下頭去。
    推開門,一股渾濁的氣味撲麵而來。
    煙味、汗味、各種味道,直衝腦門。
    賭場不大,也就一個普通門市的大小,裏麵擺了兩張百家樂和幾張麻將桌。
    昏黃的燈光下,煙霧繚繞,喧鬧聲、罵街聲、籌碼碰撞聲此起彼伏。
    嚴學奇正坐在靠裏的百家樂牌桌前,麵前擺著厚厚一疊籌碼。
    他兩眼發亮,嘴裏叼著煙,正專注地盯著手裏的牌。
    這兩天他手氣很順,一直在贏錢。
    嚴學奇注意到楊鳴和花雞走了過來,開口問:“你們兩個怎麽來了?”
    “在旅館悶得慌。”楊鳴拖過一把椅子坐下。
    花雞也找了個位置,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熱鬧。
    “玩兩把?”嚴學奇搓著手裏的籌碼,眼睛裏閃著興奮的光。
    這兩天他贏了好幾十萬,整個人都顯得格外亢奮。
    “不了,我們就看看。”楊鳴擺擺手。
    他對賭博沒什麽興趣,更不想把剛到手的錢再輸出去。
    嚴學奇聳聳肩,又開始新的一局。
    這一局他運氣不佳,輸了大半籌碼。
    但他絲毫不以為意,又讓荷官給他換了十萬籌碼。
    “嚴哥,這牌癮真大。”花雞小聲嘀咕。
    楊鳴點點頭。
    他注意到嚴學奇的樣子完全變了,不再是那個搶劫時冷靜果斷的悍匪,而是個徹頭徹尾的賭徒。
    他的目光緊盯著桌麵,手指不停地玩弄著籌碼,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服務員端著果盤和煙酒穿梭在桌子之間。
    有輸紅了眼的賭客在大聲叫罵,有人在暗自垂淚,更多的人像嚴學奇一樣,沉浸在賭博帶來的快感中無法自拔。
    “日!”嚴學奇突然拍桌怒罵。
    這一把他又輸了,麵前的籌碼已經所剩無幾。
    他從隨身的包裏掏出錢,還要換籌碼。
    “嚴哥。”楊鳴開口,“要不今天就到這吧?”
    “急什麽,這把肯定能贏回來。”嚴學奇擺擺手,眼睛發紅,“再給我換二十萬籌碼!”
    楊鳴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
    他知道勸不動,也沒必要勸。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嚴學奇的執念大概就是在這方寸之間的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