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阿軍躺在床上睜著眼睛。
    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每次翻身都會扯到腹部的紗布。
    醫生說子彈沒有傷到要害，但也需要至少一個月的恢複期。
    可他等不了那麽久。
    窗外傳來汽車駛過的聲音，偶爾還有幾聲狗吠。
    這是江城郊區的一處民房，周圍住的都是些不相幹的人。
    按理說很安全，但阿軍心裏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他不是那種把命交給別人的人。
    這些年在道上混，他見過太多因為輕信別人而丟命的例子。
    有些人是被兄弟出賣，有些人是被女人害死，還有些人單純就是運氣不好。
    但不管哪種，結果都一樣，死了就是死了，什麽都沒了。
    楊鳴說會給他一個交代，他相信。
    但那是楊鳴的方式，不是他的。
    阿軍慢慢坐起身，點燃一支煙。
    右手握著煙的時候，左邊空蕩蕩的袖管顯得格外刺眼。
    他已經習慣了隻有一隻手的生活，但每次看到還是會想起那個晚上。
    汽油的味道，皮膚被燒焦的感覺，還有秦天誠手下那些人的笑聲。
    他們以為他死定了，所以才那麽肆無忌憚。
    可他活下來了，不僅活下來，還回來了江城。
    現在有人想要他的命！
    要不是大強替他擋了一槍，他可能真的交代在那了。
    大強才二十二歲，老家還有個老母親等著他回去。
    現在人沒了，他送回去的二十萬能讓老人家過上幾年好日子，但兒子再也回不去了。
    阿軍掐滅煙頭，下了一個決定。
    被動挨打不是他的風格。
    既然對方想要他的命，那就來吧！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知道消息是怎麽泄露出去的。
    那天晚上去找老孫算賬，知道的人就那麽多。
    都是跟了他很久的兄弟，按理說不應該有問題。
    但事實擺在眼前，肯定有人通風報信。
    想到這裏，阿軍拿起床頭的手機，撥了三個號碼。
    半小時後，三個人陸續到了。
    老鬼，四十多歲，跟了阿軍六年。
    老貓，三十出頭。
    還有阿彪，虎背熊腰。
    這三個人是他最信任的，當年在隆城的時候就跟著他，經曆過生死。
    “都坐。”阿軍指了指屋裏的幾把椅子。
    三人坐下後，阿軍直接開門見山：“上次的事，我想過，肯定有內鬼。”
    老鬼皺起眉頭：“軍哥，兄弟們我都了解，不應該……”
    “事實就是有人泄露了消息。”阿軍打斷他，“不然對方怎麽會那麽準時出現？”
    三人都沉默了。
    “我不想查是誰，也查不出來。”阿軍繼續說，“但我要把背後的人引出來。”
    “怎麽引？”老貓問。
    阿軍靠在床頭：“很簡單，我當誘餌。”
    “不行！”阿彪第一個反對，“軍哥你現在這個狀態，太危險了。”
    “就是因為我現在這個狀態，他們才會上鉤。”阿軍笑了笑。
    他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先從隆城調一批完全可靠的人過來，這些人都是以前的老兄弟，絕對不會有問題。
    然後對外放出消息，說他要去鄉下養傷，隻帶幾個人。
    路線、時間、地點，都故意透露一些。
    不能太明顯，但也不能太隱蔽。
    要讓對方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但又不能讓對方起疑心。
    “地點選在哪？”老鬼問。
    “去楊村的那條路。”阿軍早就想好了，“那裏有一段山路，兩邊都是樹林，最適合埋伏。”
    老貓點點頭：“我知道那，確實是個下手的好地方。”
    “隆城那邊能調多少人？”
    “二十個左右。”阿彪說，“都是以前跟著我的，個個靠得住。”
    接下來，四個人商量了具體的細節。
    什麽時候放消息，怎麽放，由誰來放。
    每一個環節都要考慮周全，既要讓內鬼相信，又不能露出破綻。
    “就說我要去楊村的一個親戚家養傷。”阿軍最後說，“後天下午出發。”
    三人領命離開。
    阿軍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
    鉤子已經擲出去了，就看對方接不接招。
    第二天上午，消息開始在阿軍的手下中流傳。
    “聽說了嗎？軍哥要去鄉下養傷。”
    “去哪？”
    “好像是楊村，說那裏有個親戚。”
    “帶多少人？”
    “沒幾個，就老鬼他們幾個。軍哥說人多了反而引人注意。”
    這些對話看似隨意，實際上每一句都是精心設計的。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場合說起這件事，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讓人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與此同時，隆城那邊的人已經秘密抵達江城。
    他們分散住在不同的地方，等待命令。
    ……
    劉老三據點。
    他正在吃早飯，一碗稀飯配兩個包子。
    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號碼，是個陌生號。
    “喂？”
    “劉哥，有個消息。阿軍要去鄉下養傷。”
    劉老三放下筷子：“什麽時候？”
    “後天下午。去楊村。”
    “確定嗎？”
    “我親耳聽到的。說是那邊有個親戚，環境好，適合養傷。”
    劉老三眯起眼睛：“帶多少人？”
    “沒幾個，就他那幾個心腹。”
    掛斷電話，劉老三陷入沉思。
    這是個機會，但也可能是個陷阱。
    阿軍那家夥在道上混了這麽多年，不是傻子。
    剛被人伏擊過，怎麽可能這麽不小心？
    “劉哥。”小兵走過來，“怎麽了？”
    劉老三把剛才的電話內容說了一遍。
    小兵眼睛一亮：“這是天賜良機啊！上次在城裏動手，人多眼雜。這次在郊外，神不知鬼不覺。”
    “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巧什麽？”小兵不以為然，“他受了槍傷，在城裏待著不安全，去鄉下養傷很正常啊。”
    劉老三還是有些猶豫。
    這時，另一個手下小李說話了：“劉哥，我覺得可以幹。上次失手，兄弟們心裏都憋著一股氣。這次要是再不動手，以後更沒機會了。”
    “是啊。”小兵附和，“而且沈九那邊也在催。再拖下去，那狗雜種說好要給我們的錢，搞不好也會出問題。”
    劉老三想到沈九的樣子，心裏就來氣。
    媽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崽子，仗著是二猛的人就敢這麽囂張。
    “行。”他一拍桌子，“幹了！”
    “那我去準備？”小兵興奮起來。
    “等等。”劉老三想了想，“這次要穩妥。小兵你帶兩個人，提前去踩點。看看那條路的情況，找個最合適的地方。”
    “明白。”
    “小李，你去準備家夥。上次的槍都處理了，重新弄幾把。記住，要幹淨的。”
    “放心吧劉哥。”
    劉老三站起身，走到窗邊：“這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小兵和小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興奮。
    幹完這一票，夠他們瀟灑一陣子了。
    當天下午，小兵開著一輛麵包車，帶著兩個兄弟去了城東。
    從江城到楊村的路不算遠，開車一個小時左右。
    出了城區後，路況就差了很多，兩邊都是農田和樹林。
    “就是這條路。”小兵指著前麵，“再往前開二十分鍾，有一段山路。”
    車子繼續往前開。
    果然，道路開始變得崎嶇，兩邊的樹木越來越密。
    “停這裏。”小兵讓司機靠邊停車。
    三人下車查看地形。
    這是一個彎道，一邊是山壁，一邊是斜坡，下麵是樹林。
    路不寬，隻能並排過兩輛車。
    “好地方。”小兵滿意地點點頭，“在這裏設伏，他們想跑都跑不了。”
    另一個兄弟指著山壁上的一塊大石頭：“那裏可以藏個人，視野開闊。”
    “路對麵的樹林裏也能藏人。”小兵走到路邊，往下看了看，“到時候兩麵夾擊，萬無一失。”
    三人又仔細查看了周圍的環境，確定了幾個藏身點和撤退路線。
    “回去告訴三哥，就在這裏動手。”小兵最後說，“後天下午，咱們提前兩個小時過來。”
    夕陽西下，麵包車調頭返回江城。
    車上的三個人都很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金錢在向他們招手。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條路上不止他們在踩點。
    在他們離開後不久，一輛黑色轎車從另一個方向開了過來，在同樣的地方停下。
    車上下來兩個人，正是阿軍的手下老鬼和老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