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民路的一家麻辣燙店內。
    狄浩用筷子挑著碗裏的豆腐皮，看起來心不在焉。
    錢彥彬在那裏大口喝著湯，小板凳則小心翼翼地夾著丸子。
    店裏很吵，電視機播放著午間新聞，老板娘在後廚的聲音不斷傳來。
    “浩哥，你說我們接下來真的要……”錢彥彬壓低聲音，話還沒說完就被狄浩擺手製止了。
    這種地方人多嘴雜，不適合討論那些事情。
    狄浩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鈴聲在嘈雜的環境中顯得特別刺耳。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的號碼。
    猶豫了幾秒，他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
    “出來聊聊。”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語氣很平靜，但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威壓感。
    狄浩的手握緊了手機。
    他對這個聲音並不陌生，是老五。
    “我在吃飯。”
    “我知道。”老五的聲音依舊很平靜，“我就在外麵。”
    聽到這句話，狄浩的心裏一沉。
    對方連他在哪裏吃飯都知道，這說明什麽？
    說明自己被監視了，而且監視的時間不短。
    他環顧了一下店裏，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但這並不代表什麽。
    很快，電話掛斷了。
    狄浩看著手機屏幕，心裏五味雜陳。
    錢彥彬和小板凳都察覺到了異常，兩人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神詢問地看著他。
    “你們先吃，我出去一下。”
    “浩哥，誰的電話？”錢彥彬有些擔心地問道。
    “沒事，很快就回來。”狄浩拍了拍錢彥彬的肩膀，然後朝店門口走去。
    街道上車來車往，狄浩剛走出麻辣燙店，就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商務車。
    車子的後門是打開的，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中年男人站在車門旁邊。
    車門內，狄浩看到了老五的身影。
    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西裝，坐在後排座位上，雙手放在膝蓋上，表情很嚴肅。
    看到狄浩出現，他朝車內示意了一下。
    狄浩深吸了一口氣，走向商務車。
    車內的空間很寬敞，狄浩剛一坐下，車門就被那個中年男人關上了。
    車內瞬間變得安靜，外麵的嘈雜聲被隔絕在外。
    兩個人麵對麵坐著，中間是一張小桌子，上麵放著一瓶礦泉水和一包紙巾。
    “最近在做什麽？”老五開門見山地問道。
    狄浩在心裏快速思考著應對策略。
    對方既然能找到這裏，說明已經掌握了不少信息。
    與其撒謊，不如坦白一部分，但絕對不能全部說出來。
    “找工作。”狄浩擠出一個笑容，“KTV那邊不幹了，想找個新的地方。”
    “找工作？”老五的語氣裏帶著一絲不信任，“就你的本事，找個工作應該不難吧？”
    “我想找個輕鬆一點的。”狄浩依舊保持著笑容，“最近比較懶，不想太累。”
    “是嗎？”
    狄浩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是的。”
    “那飛機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
    這句話就像一道雷電，狠狠地劈在狄浩的頭上。
    他的瞳孔瞬間收縮，整個人不由一怔。
    老五靜靜地看著他的反應，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多年的江湖經驗讓他能夠從對方的表情中讀出很多信息，而狄浩剛才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在監視我？”狄浩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回答我的問題。”老五沒有理會狄浩的質問，“飛機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
    狄浩沉默，沒有回答。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老五繼續追問。
    “做什麽？”
    “你為什麽要走這條路？”老五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以你的學曆，以你的能力，你完全可以過正常的生活。為什麽要去碰那些東西？”
    狄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說是為了尋找哥哥的足跡？
    說是為了理解哥哥為什麽願意為所謂的兄弟義氣付出生命？
    這些理由在老五麵前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你知道你哥哥最不希望看到的是什麽嗎？”老五看狄浩不說話，語氣變得緩和了一些，“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走他的老路。他為什麽讓你好好讀書？為什麽讓你遠離這些東西？就是不想讓你變成他那樣。”
    “可是他死了。”狄浩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他是為了兄弟而死的，死得有價值，有意義。”老五試圖解釋，“他……”
    “有意義？”狄浩忽然抬起頭，“有什麽意義？讓我媽幾天不吃不喝？讓我外婆住進醫院？這就是你們說的有意義？”
    老五被狄浩的話噎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知道我最想不通的是什麽嗎？”狄浩的眼神越來越冷，“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哥是你們的兄弟，可為什麽最後隻有他出事了？為什麽，當初死的那個人不是別人，偏偏是我哥？”
    車內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老五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還有你們口中的大哥楊鳴，他是怎麽做大哥的？”狄浩的聲音越來越激動，“讓我哥哥去送死，他自己卻活得好好的？這就是你們說的兄弟義氣？”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聲在車內回蕩。
    老五的手掌重重地落在狄浩的臉上，力道很大，狄浩的頭被打偏了，左臉瞬間紅腫起來。
    老五的眼睛裏冒著火：“你知道什麽？你懂什麽？”
    狄浩被這一巴掌打蒙了，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
    他慢慢轉過頭，眼神變得異常冰冷，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直直地刺向老五。
    老五壓製住心裏的火氣：“鳴哥手下的每一個兄弟，包括你哥哥，都是自願跟著他的。沒有人逼迫，沒有人強求。”
    “自願？”狄浩冷笑了一聲，“自願去送死？”
    “你哥哥當初的選擇，我們所有人都反對，包括鳴哥在內。”老五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但事情已經發生了，誰也沒想到最終的結果會是這樣，這是他的選擇，他的決定。作為兄弟，我們隻能尊重他。”
    “尊重他？還是利用他？”
    老五被狄浩的話激怒了，他想再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年輕人一巴掌，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我不需要你們的關心。”狄浩拭去嘴角的血跡，語氣變得異常平靜，“我做什麽是我自己的事，你們管不著。”
    說完，他拉開車門就要下車。
    “狄浩！”老五在後麵喊道，“你想清楚了再決定！有些路走下去就回不了頭了！”
    狄浩的身體停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那又怎樣？”
    車門關上了，狄浩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老五坐在車內，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心情複雜得無法形容。
    他想起了狄明，如今他死了，他的弟弟卻變成了這樣。
    “五哥，接下來怎麽辦？”坐在前麵的手下回過頭問道。
    老五擺擺手：“先回公司。”
    他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撥通了趙華玲的號碼。
    ……
    麻辣燙店裏，錢彥彬和小板凳看到狄浩回來，都吃了一驚。
    狄浩的左臉明顯腫了，嘴角還有血跡，看起來是被人打了。
    “浩哥，你臉怎麽了？”錢彥彬急忙站起身。
    “沒事。”狄浩在座位上坐下，拿起桌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你們吃好了沒？吃好就出發。”
    錢彥彬和小板凳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
    但狄浩明顯不想多說，他們也就沒有追問。
    “吃好了。”小板凳小聲說道。
    “那走吧。”狄浩站起身，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