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勒市區東南角，一棟不起眼的四層寫字樓裏，狄浩的“華信科技服務有限公司”就在二樓的201室。
    說是公司，其實就是一間五十平米的辦公室，擺著幾台服務器和兩張辦公桌。
    狄浩一個人撐起整個公司，從技術到銷售，從客服到財務，全是他一個人幹。
    兩個月前剛到曼德勒時，狄浩身上隻有何宇光幫他變現的第一筆比特幣。
    租辦公室，買設備，辦各種手續，很快就花掉了一大半。
    好在他還有之前在南城時積累的客戶資源。
    那些需要海外服務器的灰色業務，並不會因為他逃亡就斷掉。
    隻要價格合適，服務穩定，沒人會在乎服務商在哪裏。
    狄浩重新聯係上那些老客戶時，用的理由很簡單：出國發展，在東南亞開了分公司。
    這些客戶也不傻，多少能猜到一些情況，但隻要服務器正常運行，他們也懶得追究。
    做這行的，誰還沒點說不出口的秘密？
    現在華信科技每個月的營收大概在十幾萬人民幣左右，除去成本和各種費用，狄浩能拿到手的利潤大概七八萬左右。
    對普通人來說這已經不錯了，但狄浩知道這遠遠不夠。
    他要對付的是楊鳴那樣的人物，背後有著龐大的產業和資金鏈。
    僅憑這點服務器生意的收入，別說報仇，連給人家撓癢癢都不夠格。
    狄浩必須找到更大的機會。
    這天下午，他正在辦公室裏處理客戶的技術問題，“飛機”上突然跳出一個好友申請。
    申請信息很簡單：緬甸本地企業，想了解服務器集群業務。
    狄浩通過申請後，對方很快發來消息。
    “你好，我是威龍集團的采購負責人，聽說你們有服務器業務？”
    威龍集團這個名字狄浩沒聽過，但既然是生意，他還是很認真地回複了。
    經過一番溝通，對方表示他們集團在緬甸有多個項目，需要大量的服務器支持，希望能找個靠譜的技術合作夥伴。
    狄浩當然有興趣，主動詢問對方的具體需求。
    對方說得很模糊，隻是說項目規模比較大，涉及多個業務板塊，需要的服務器數量可能會達到幾百台。
    這個規模確實不小。
    狄浩現在手裏總共也就十幾台服務器，如果真能拿下這個單子，公司規模至少能擴大十倍。
    聊了幾天後，對方提出要見麵詳談。
    地點定在曼德勒市中心的一家高檔泰餐廳，時間是晚上七點。
    狄浩到餐廳時，對方已經在包間裏等著了。
    推開包間門的瞬間，狄浩就意識到這個“威龍集團的采購負責人”絕對不是什麽正經商人。
    男人四十多歲，身材不高但很壯實，最顯眼的是他的牙齒，門牙鑲著一顆金牙，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他身後站著兩個年輕人，看起來像保鏢。
    兩人都穿著黑色T恤，胳膊上的肌肉鼓起來，一看就是練家子。
    “狄老板吧？”金牙男人站起來，伸出手，“我是段威，威龍集團的。”
    狄浩和他握了握手，對方的手很粗糙，還有厚厚的繭子。
    “段總，久仰。”
    “坐，坐。”段威指了指對麵的椅子，“來，先上菜。”
    段威打了個響指，包間門很快被推開，服務員開始上菜。
    一桌子的泰式菜品，冬陰功湯、咖喱蟹、芒果糯米飯，還有一瓶軒尼詩XO。
    狄浩掃了一眼這個包間的裝修，水晶吊燈，真皮沙發，牆上掛著油畫。
    這樣的地方，一頓飯至少要幾千塊錢。
    但段威的穿著打扮卻和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他穿著一件花裏胡哨的襯衫，脖子上戴著一條粗得誇張的金鏈子，手腕上是一塊同樣誇張的勞力士金表。
    典型的暴發戶。
    “狄老板，聽說你是計算機專業的？”段威給狄浩倒了杯酒。
    “對，畢業後一直在這行幹。”狄浩端起酒杯，“段總的威龍集團主要做什麽業務？”
    “房地產，貿易，還有一些其他的。”段威的回答很模糊，“你之前在國內做服務器生意？”
    “嗯，在南城那邊。”狄浩喝了口酒，“後來覺得國內競爭太激烈，就出來發展了。”
    段威點點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我聽說你是緬甸華僑？”
    “對，我爺爺那一輩就在這邊了。”狄浩早就準備好了這套說辭，“我算是回到老家發展。”
    “那挺好的。”段威笑了笑，“狄老板，你覺得在緬甸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麽？”
    這個問題有些突兀，狄浩想了想：“關係吧。有了關係，很多事情都好辦。”
    “沒錯。”段威拍了拍桌子，“在這邊，關係就是一切。有關係，黑的能變白的，白的也能變黑的。”
    狄浩聽出了對方話裏的深意，但沒有接茬。
    “狄老板，我冒昧問一句，你對虛擬貨幣了解嗎？”段威突然話鋒一轉。
    “比特幣那些？”狄浩裝作思考的樣子，“多少知道一些，怎麽了？”
    “我有個朋友，手裏有一些虛擬貨幣，想換成現金，但是銀行那邊查得嚴。”段威看著狄浩的反應，“你說有什麽辦法？”
    狄浩知道這是在試探他。
    “這個問題不難。”他放下酒杯，“關鍵是要分批操作，不能一次性大額兌換。”
    “具體怎麽做？”段威來了興趣。
    “首先，把比特幣分散到多個錢包地址，然後通過不同的交易平台分批出售。”狄浩一邊說一邊觀察段威的表情，“每個平台每次的交易量都控製在安全範圍內，避免觸發監管。”
    “然後呢？”
    “兌換出來的資金也不能直接進入同一個銀行賬戶。”狄浩繼續說道，“最好是通過一些中間賬戶進行中轉，比如一些小公司的對公賬戶，或者境外的離岸賬戶。”
    段威點點頭：“還有嗎？”
    “時間間隔也很重要。”狄浩看得出對方很滿意他的回答，“不能連續操作，要有合理的時間間隔。另外，最好能包裝成正常的商業往來，比如技術服務費、谘詢費之類的。”
    “厲害。”段威豎起大拇指，“聽得出來，狄老板確實是專業人士。”
    “段總過獎了。”狄浩謙虛地說道，“這些都是做技術的基本常識。”
    “基本常識？”段威笑了，“狄老板太謙虛了。你知道嗎，我問過很多搞技術的，能說得這麽清楚的，你是第一個。”
    狄浩心裏明白，自己通過了對方的考驗。
    接下來的話題，就輕鬆了很多。
    段威開始詢問狄浩的技術能力，包括服務器架設、網絡安全、係統維護等各個方麵。
    狄浩一一回答，展現出了紮實的專業功底。
    “狄老板，我覺得咱們很有合作的空間。”段威最後說道，“不過，我們集團的項目比較特殊，需要絕對的安全性和保密性。”
    “這個你放心，做我們這行的，保密是基本要求。”狄浩保證道。
    “那就好。”段威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過兩天你有時間的話，到我們公司實地看看，了解一下具體的項目情況。”
    狄浩接過名片，上麵印著“威龍集團有限公司，總經理，段威”，還有電話，沒有地址。
    “一定，一定。”狄浩小心地收好名片。
    “今天就先聊到這裏。”段威站起身，“狄老板，很高興認識你。我覺得我們會成為很好的合作夥伴。”
    兩人握手告別，段威帶著兩個保鏢離開了包間。
    狄浩坐在位子上，看著桌上剩下的菜品，心情複雜。
    他知道段威絕對不是什麽正經商人，威龍集團也肯定不是什麽正當企業。
    但這又如何？
    他經曆過背叛，經曆過絕望，經曆過生死邊緣的掙紮。
    為了報仇，他必須變得更強大，必須獲得更多的資源。
    如果段威能給他這個機會，那就抓住它。
    至於道德和法律，那是有選擇權的人才需要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