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鏡像影業天台。
    蔡鋒推開鐵門，看到尤美雯坐在欄杆邊的台階上。
    她穿著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褲，頭發紮成馬尾，手裏拿著劇本。
    聽到聲音，她回頭看了一眼，笑了。
    “怎麽上來了？”
    “找你。”蔡鋒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尤美雯把劇本放在一邊，靠在他肩膀上。
    “累嗎？”蔡鋒問。
    “還好。”尤美雯閉上眼睛，“就是一直在背台詞，腦子有點暈。”
    天台上能看到遠處的維多利亞港，海麵上船隻來來往往。
    下午的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溫度剛好。
    蔡鋒摟著她的肩膀，兩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
    “對了。”蔡鋒開口，“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嗯？”尤美雯睜開眼睛。
    “今天早上鳴哥來找我了。”蔡鋒的語氣很輕鬆，“他說公司現在發展得很快，後勤部門也需要人。”
    尤美雯抬起頭，看著他。
    “我覺得，你可以考慮轉去做製片或者策劃。”蔡鋒笑了笑。
    尤美雯沒說話。
    “你想啊，演員這行太辛苦了。”蔡鋒繼續說，“每天拍戲十幾個小時，還要應付各種應酬。而且這行不穩定，今天紅了，明天可能就沒人記得了。”
    他頓了頓。
    “如果你去做後勤，就不一樣了。製片、策劃，這些都是管理崗位，以後鏡像和飛揚合並，你還能升職，多好。”
    尤美雯微微愣了一下，然後站起來。
    “你認真的？”
    “當然。”蔡鋒看著她，“我是為了你好。”
    尤美雯低下頭，沉默了很久。
    “怎麽了？”蔡鋒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沒什麽。”尤美雯搖搖頭，“我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麽說。”
    “哪裏說得不對嗎？”
    尤美雯沒有立刻回答。
    她站起來，走到欄杆邊，背對著他。
    風吹過來，她的頭發微微飄起。
    “你知道我是怎麽走到今天的嗎？”
    蔡鋒也站起來，走到她身邊。
    “我很早就來香江了。”尤美雯的聲音很輕，“一個人，什麽都不會。我去餐廳端過盤子，去商場做過促銷，去酒吧當過服務員。”
    蔡鋒摟住她的腰，想安慰她。
    但尤美雯輕輕掙開了。
    “而我隻想當演員。”她繼續說，“別人告訴我，你沒實力，沒背景，憑什麽？我就去報培訓班，一邊打工一邊學。跑了兩年龍套，才有人願意給我一個有台詞的角色。”
    蔡鋒聽著，沒有打斷。
    尤美雯轉過身，看著他：“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知道你不容易。”蔡鋒握住她的手，“但我是真的為你考慮。演員這行太亂了，你也知道。轉去後勤，以後我們……”
    “以後我們什麽？”尤美雯打斷他。
    蔡鋒愣了一下。
    “以後我們就能安安穩穩在一起？”尤美雯看著他，“小鋒，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也不想放棄我的事業。”
    “我沒讓你放棄。”蔡鋒解釋，“後勤工作也是事業啊。而且發展空間更大，鏡像現在……”
    “鏡像現在在擴張，我知道。”尤美雯鬆開他的手，“但你想過沒有，我能做什麽？”
    蔡鋒皺眉。
    “我沒上過大學，也沒有一技之長。”尤美雯的聲音很平靜，“我唯一會的，就是演戲。你讓我去做製片？我連預算表都看不懂。你讓我做策劃？我連一份像樣的方案都寫不出來。”
    “可以慢慢學。”
    “學？”尤美雯苦笑，“那些名牌大學畢業的人都在搶這些職位，我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人，憑什麽跟他們競爭？”
    “公司會培養你的。”蔡鋒努力說服她，“而且你現在轉過去，正好是個機會……”
    “我不需要這個機會。”尤美雯打斷他。
    兩人都不說話了。
    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過了一會兒，尤美雯開口：“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
    “如果讓你放棄現在的工作，去做別的，你願意嗎？”
    蔡鋒沉默了。
    “你看。”尤美雯看著他，“你也不願意。那憑什麽要求我願意？”
    “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尤美雯的聲音提高了一點，但很快又壓下去，“因為你是男人，你的事業就更重要？”
    “我不是這個意思。”蔡鋒有些急，“我是說……”
    “你是說什麽？”尤美雯看著他，眼神有些疲憊，“說為了我好？”
    蔡鋒張了張嘴，想解釋，但不知道該怎麽說。
    “算了。”尤美雯轉身走向門口，“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疲憊。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也支持我。”
    她推開門，下樓了。
    蔡鋒站在原地，沒有追上去。
    他點燃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
    煙霧在風裏散開。
    他心裏憋著一股火，想發卻發不出來。
    他明明是為了她好。
    但她不理解。
    她隻想著自己的事業。
    蔡鋒覺得自己很無力。
    他說服不了她。
    也改變不了什麽。
    更讓他難受的是，她似乎覺得，他不在乎她的感受。
    “借個火。”
    背後響起一個聲音。
    蔡鋒轉身，看到劉誌學站在那裏。
    他愣了一下：“阿誌？你不是和鳴哥出去了嗎？”
    “上午打完高爾夫，鳴哥就回酒店休息了。”劉誌學走過來，“我過來公司這邊轉轉，沒看到你，結果看到尤美雯從天台這邊下去，我就想著你應該在上麵。”
    蔡鋒遞過打火機。
    劉誌學點燃煙，靠在欄杆上。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談崩了？”劉誌學問。
    蔡鋒沒說話，算是默認。
    劉誌學吐出一口煙，看著遠處的海港。
    “你還記得李雨涵嗎？”
    蔡鋒抬頭看他。
    “五中的校花。”劉誌學的聲音很淡，“長得漂亮，成績也好。那時候追她的人，能從教學樓排到操場。咱們幾個，不也都喜歡過她。”
    蔡鋒當然記得。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後來呢？”劉誌學彈了彈煙灰，“她跟了一個開大奔的男人。一開始大家都以為那是她叔叔，後來才知道，她被包養了。”
    蔡鋒沒說話。
    “我那時候還想不通。”劉誌學頓了頓，“那麽好的女孩，怎麽就被包養了呢？”
    他轉過頭，看著蔡鋒。
    “後來我明白了，女人都是現實的。”
    蔡鋒看著遠處的樓宇，沒有接話。
    “小鋒，我跟你說件事。”劉誌學的語氣變得認真。
    “什麽？”
    “劉特作看上尤美雯了。”
    蔡鋒的手一頓，煙灰掉在地上。
    “那天晚宴，劉特作就一直盯著她看。”劉誌學的語氣很平靜，“回去的路上，他還問鳴哥，尤美雯有沒有男朋友。”
    蔡鋒的臉色變了。
    “鳴哥讓她轉後勤，是為了保護她。”劉誌學看著他，“你明白嗎？”
    蔡鋒沉默。
    他終於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
    “劉特作什麽來頭，你也知道。”劉誌學又說，“四十五億美金的案子，漂亮國司法部都在追他。這種人，手上有的是錢，想要什麽女人得不到？”
    蔡鋒深吸一口煙，沒說話。
    “鳴哥是在保護你們。”劉誌學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也得想清楚，這個女人，值不值得。”
    蔡鋒低下頭，看著手裏的煙。
    “鄭信現在是南城的大哥了。”劉誌學又說，“他跟五哥這麽多年，現在自立門戶，手下十幾個兄弟，每個月流水上百萬。”
    他頓了頓。
    “咱們也得努力。不能被甩太遠。”
    蔡鋒抬起頭，看著遠處的維多利亞港。
    海麵上船隻來來往往。
    高樓大廈密密麻麻。
    這座城市，每個人都在拚命往上爬。
    停下來的人，就會被淘汰。
    他深吸一口煙，把煙頭掐滅在欄杆上。
    劉誌學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阿誌。”蔡鋒叫住他。
    劉誌學回頭。
    “謝了。”
    劉誌學點點頭，下樓了。
    蔡鋒站在天台上，又點燃一根煙。
    他想起尤美雯剛才的話。
    她說，她不想放棄。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蔡鋒吐出一口煙。
    他也不想放棄。
    但有些事，不是他能決定的。
    他看著遠處的高樓，眼神漸漸平靜下來。
    算了。
    順其自然吧。
    能走到哪一步，就走到哪一步。
    他不會再勸她了。
    如果她真的在乎他，自然會做出選擇。
    如果她更在乎事業……
    那他也沒辦法。
    煙霧在風裏散開。
    蔡鋒站在天台上，看著這座城市。
    他心裏已經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