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蔡鋒從床上起來。
    出租屋在油麻地一棟老樓的九層，四十平米，一室一廳。
    窗外是密密麻麻的樓宇，天光灰蒙蒙的。
    他點燃一根煙，站在窗邊抽完。
    煙灰彈在窗台的煙灰缸裏，動作熟練。
    抽完煙，他在地板上做了三組俯臥撐，每組五十個。
    然後是深蹲，也是三組。
    做完後額頭見汗，但呼吸平穩。
    他去洗澡，水聲嘩嘩響了十幾分鍾。
    洗完澡出來，他從衣櫃裏拿出一套深灰色西裝，白襯衫，黑色領帶。
    穿好後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領口和袖口。
    鏡子裏的人樣貌冷峻，眼神沉穩，沒什麽表情。
    他看了一眼手機，八點二十。
    正準備出門，門外響起敲門聲。
    他愣了一下。
    這個時間點一般不會有人來。
    走到門口，通過貓眼往外看。
    是楊鳴。
    還有劉誌學。
    蔡鋒心裏閃過一絲意外，但很快平靜下來。
    他打開門。
    “鳴哥。”
    楊鳴笑了笑：“正好路過，就過來看看，方便吧？”
    蔡鋒側身讓開：“方便。”
    兩人進屋。
    楊鳴掃了一眼房間，目光在簡單的家具上停留片刻。
    一張床，一張桌子，幾把椅子，牆上什麽裝飾都沒有。
    “鳴哥，坐。”蔡鋒從冰箱裏拿出兩瓶礦泉水。
    楊鳴接過，沒喝，放在桌上。
    “最近怎麽樣？”
    “還行。”蔡鋒在對麵坐下，“榮興那邊穩定了，深水埗和荃灣也沒什麽事。”
    楊鳴點點頭。
    劉誌學在旁邊聽著，沒說話。
    楊鳴又問了幾句香江這邊的情況。
    蔡鋒一一回答，語氣平靜，條理清晰。
    過了一會兒，劉誌學站起來：“我下樓買點東西。”
    蔡鋒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楊鳴。
    “去吧。”楊鳴說。
    劉誌學離開，關上門。
    房間裏安靜下來。
    蔡鋒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他知道楊鳴今天來肯定是有事。
    楊鳴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
    “你覺得尤美雯怎麽樣？”
    蔡鋒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放下杯子，抬眼看向楊鳴。
    楊鳴的表情很平靜，看不出什麽情緒。
    蔡鋒沉默了幾秒：“鳴哥，她……現在是我女朋友。”
    楊鳴沒什麽反應，隻是點了點頭：“我知道。”
    蔡鋒心裏鬆了一口氣，但又有點緊張。
    他不知道楊鳴接下來要說什麽。
    “你找女朋友，沒問題。”楊鳴的語氣很平和，“不過娛樂圈這個地方，你也知道，太亂。”
    蔡鋒點頭。
    “尤美雯現在是公司的重點藝人，以後公司肯定還會捧她。”楊鳴頓了頓，“但你想過沒有，她一直拋頭露麵，對你們兩個都不是好事。”
    蔡鋒皺了皺眉，他隱約明白楊鳴的意思，但又不太確定。
    “我的意思是。”楊鳴看著他，“你可以去跟她談談，看她願不願意轉到後勤。做製片、做策劃，都行。沒必要一直在台前。”
    蔡鋒愣住了。
    這是他沒想到的。
    讓一個正在上升期的女演員轉後勤？
    但楊鳴既然這麽說，肯定有他的考慮。
    “娛樂圈的女演員，你也見過不少。”楊鳴的聲音很淡，“有幾個能明哲保身？”
    蔡鋒沒說話。
    他當然知道。
    酒局、飯局、各種場合的應酬，有些事，身不由己。
    “我不是反對你們在一起。”楊鳴又說，“你是公司兄弟，你的事我當然要關心。我隻是覺得，如果她真的想跟你好好過，就沒必要在那個圈子混。”
    蔡鋒心裏湧起一股暖意。
    他明白了。
    楊鳴這是在保護他們。
    “鳴哥，我懂了。”蔡鋒點頭，“我會去跟她說。”
    “嗯。”楊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你自己看著辦，她要是願意就最好，不願意也不勉強。”
    “她會願意的。”蔡鋒的語氣很肯定。
    楊鳴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兩人又聊了幾句別的。
    楊鳴問了問荃灣那邊的賬目，蔡鋒一一回答。
    過了十幾分鍾，楊鳴看了看表，站起來。
    “我還有事，先走了。”
    蔡鋒也站起來：“我送你。”
    兩人出門，下樓。
    樓梯間有些暗，牆皮斑駁。
    走到樓下，劉誌學已經在車旁等著。
    楊鳴上車前，回頭看了蔡鋒一眼：“好好做事。”
    “鳴哥放心。”
    車門關上，黑色賓士駛離。
    蔡鋒站在路邊，看著車子消失在街角。
    他點燃一根煙。
    煙霧在晨光裏緩緩散開。
    他想起楊鳴剛才說的話，娛樂圈太亂，讓尤美雯轉後勤。
    他當然明白楊鳴的好意。
    蔡鋒心裏湧起一股感激，跟對了人，真的很重要。
    他深吸一口煙，掐滅煙頭。
    得去找尤美雯談談。
    ……
    車子在街道上穿行。
    楊鳴坐在後座，看著窗外。
    香江的早晨，人流密集，車流緩慢。
    劉誌學在開車。
    “借貸那邊怎麽樣了？”楊鳴問。
    “柴總昨天跟劉特作的律師見了麵，基本條款都談好了。”劉誌學看了一眼後視鏡，“三億五千萬，年利率百分之七點五，分三年還清。”
    “他要入股嗎？”
    “暫時沒提。”劉誌學頓了頓，“不過柴總說，劉特作的意思是，如果鏡像以後發展得好，他想追加投資。”
    楊鳴沒說話。
    車子停在紅燈前。
    “鳴哥。”劉誌學猶豫了一下，“劉特作今天約你打高爾夫，會不會提那個事？”
    楊鳴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尤美雯。
    “不會。”楊鳴的語氣很平靜，“他是個聰明人。”
    劉誌學點點頭，沒再多問。
    綠燈亮了。
    車子繼續前行。
    半個小時後，車子開進半山區。
    這裏的別墅都帶獨立花園，樹木茂密，很安靜。
    車子停在一棟白色別墅前。
    門口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西裝筆挺，是劉特作的助理。
    “楊先生。”男人迎上來，笑容禮貌，“劉先生在裏麵等您。”
    楊鳴下車，整了整西裝。
    劉誌學跟在後麵。
    穿過花園，走進別墅。
    客廳很大，裝修奢華。
    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齊的草坪和泳池。
    劉特作坐在沙發上，戴著金絲眼鏡，正在看一份文件。
    看到楊鳴進來，他站起來，笑容滿麵。
    “楊總，早啊。”
    “劉總。”
    兩人握手。
    “坐。”劉特作指了指沙發。
    傭人端上茶。
    “今天天氣不錯，打完球再吃午飯。”劉特作端起茶杯，“我已經訂了淺水灣的場子。”
    “好。”
    兩人閑聊了幾句。
    劉特作提到昨天律師見麵的事，說合同細節基本敲定，下周就可以簽。
    楊鳴點頭。
    “對了。”劉特作放下茶杯，“你們公司那個尤美雯，最近有什麽新戲嗎？”
    楊鳴的表情沒什麽變化。
    “有，很快就要開機，估計要去內地拍攝。”
    “是嗎？”劉特作笑了笑，“那女孩不錯，以後肯定能紅。”
    “劉總要是喜歡，以後可以多捧捧她。”
    “哈哈，好說好說。”劉特作擺擺手，“我就是隨口問問。”
    楊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是上好的普洱，入口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