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幾輛麵包車停在鏡像影業樓下。
    柴峰帶著團隊從十二樓下來，財務部、法務部、審計部，加起來二十多人。
    每個人手裏都拎著紙箱，裏麵裝著文件、電腦、私人物品。
    電梯一趟趟上下，搬東西的人進進出出。
    陳熙娜站在走廊盡頭，靠著牆，看著他們。
    她穿著黑色套裝，踩著高跟鞋，手裏拿著咖啡杯，表情很淡。
    偶爾有人經過，她點點頭，不說話。
    柴峰最後一個出來，手裏沒拿東西，隻是走到她麵前停了停。
    “陳總，我們先過去了。有事電話聯係。”
    陳熙娜笑了笑：“柴總慢走。衝刺階段辛苦了。”
    柴峰點頭，轉身離開。
    電梯門關上，走廊安靜下來。
    陳熙娜站在原地，喝了一口咖啡，目光掃過空蕩蕩的辦公區。
    她轉身回辦公室，步子很輕，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
    中午，陳熙娜推開了董事長辦公室的門。
    裏麵很簡單。
    一張辦公桌，兩把椅子，一個沙發，一個書架，牆上掛了幅字。
    窗戶對著維多利亞港，但窗簾半拉著，光線有些暗。
    她站在門口看了一圈，皺了皺眉。
    秘書跟在後麵，拿著筆記本。
    陳熙娜指了指辦公桌：“這些都換掉。桌子要大理石的，椅子要真皮的，書架換成整麵牆那種。”
    秘書低頭記。
    “窗簾也換。”陳熙娜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陽光照進來，“要那種電動的。”
    秘書繼續記。
    陳熙娜轉身，看著牆上的字：“這個拿走。我要掛油畫，找幾幅有格調的，抽象的那種。”
    秘書點頭。
    “還有。”陳熙娜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地毯也換，顏色深一點。三天之內搞定，我要搬進來。”
    “好的陳總。”
    陳熙娜出了辦公室，沿著走廊往前走。
    她推開會議室的門，掃了一眼桌椅，又關上。
    走到茶水間，看了看咖啡機，轉身離開。
    秘書跟在後麵，腳步有些急。
    “會議室的桌子重新打蠟。”陳熙娜頭也不回，“茶水間再添一台咖啡機，我不喝速溶的。”
    “明白。”
    她走到前台，停下來，看著接待區的沙發。
    “這些沙發太舊了，全部換掉。”
    秘書愣了愣，點頭：“好的陳總。”
    陳熙娜繼續往前走，進了藝人部。
    幾個員工正在工作，看到她進來，都站起來。
    “坐。”陳熙娜擺擺手，走到部門經理辦公桌前，“最近簽約進度怎麽樣？”
    經理趕緊拿出文件：“陳總，我們上個月簽了三個新人，這個月還有兩個在談。”
    陳熙娜翻了翻文件，沒什麽表情：“速度太慢。這個月至少簽五個。”
    “五個？”經理有些為難，“陳總，好的藝人不好找……”
    “不好找也得去找。”陳熙娜合上文件，放回桌上，“我不管你怎麽找，下個月我要看到至少五個新麵孔。”
    經理點頭：“是。”
    陳熙娜轉身離開。
    秘書跟出來，壓低聲音：“陳總，下午還有個會……”
    “推掉。”陳熙娜看了眼手表，“我要去見個人。”
    ……
    觀塘，工業區。
    一棟三十年的舊樓裏，十五層，電梯門一開就能聞到走廊裏的黴味。
    柴峰推開辦公室的門，裏麵五十多平，擺了六張辦公桌，擠得滿滿當當。
    牆皮有些脫落，空調是老式的掛機，開著嗡嗡響。
    窗戶對著對麵樓，距離很近，伸手能摸到對麵的外牆。
    他把箱子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打開，開始整理文件。
    團隊陸續進來，找到各自的位置，開始安頓。
    “柴總，網線在哪？”財務部的小王問。
    “等會讓物業接。”柴峰頭也不抬。
    “打印機呢？”
    “下午送過來。”
    小王點頭，繼續整理東西。
    辦公室裏很安靜，隻有搬東西的聲音。
    一個小時後，基本安頓完。
    柴峰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對麵樓的外牆。
    灰色的，貼著瓷磚，很多地方已經脫落，露出裏麵的水泥。
    陽光照不進來，光線很暗。
    他站了一會，轉身回到辦公桌前，拿起文件，繼續工作。
    下午三點，他批完最後一份文件，放下筆，揉了揉眼睛。
    辦公室裏的人都在埋頭工作。
    鍵盤聲、鼠標點擊聲、偶爾有人低聲交流。
    柴峰站起來，走到窗邊。
    他點了根煙，看著窗外。
    對麵樓的外牆還是那樣，灰撲撲的。
    但他的目光越過那棟樓，看向更遠處。
    遠處是中環的高樓，玻璃幕牆在陽光下發亮，像一根根鋼針插進天空。
    他抽著煙，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弧度。
    很淡，但能看出來。
    他看了一會，轉身回到辦公桌前，繼續工作。
    ……
    一周後。
    財經媒體開始發力。
    《香江財經日報》頭版：鏡像影業母公司啟動上市，估值或超40億港幣。
    《亞洲金融周刊》封麵：眾興旗下鏡像影業上市在即，香江影視業迎來新貴。
    鏡像影業公關部加大力度，每天都有新聞稿發出來。
    ……
    半山區，劉特作的別墅。
    中午，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客廳。
    劉特作站在門口，穿著淺色襯衫和西褲。
    尤美雯送他到門口。
    她穿著米色針織衫和牛仔褲，頭發隨意紮著，臉上化了淡妝。
    “晚上回來吃飯嗎？”她問。
    “不一定。”劉特作看了眼手表，“有個飯局，可能晚點。”
    尤美雯點頭，笑了笑：“那我就不等你了。”
    劉特作走到她麵前，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你好好休息。明天不是要進組嗎？”
    “嗯。”
    劉特作轉身離開，司機已經在門口等著。
    尤美雯站在門口，看著他上車。
    車開走，消失在轉角。
    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她站了一會，轉身回到別墅，關上門。
    客廳很安靜。
    她走到沙發旁，坐下，看著茶幾上的劇本。
    《繁華》，都市情感劇，她演女主角，一個從小城市來香江打拚的女孩，最後成為廣告公司高管。
    劇本她已經看過很多遍，但現在看，覺得很諷刺。
    劇裏的女主角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而她呢？
    她靠的是劉特作。
    這段時間，她的人生經曆了巨大的起伏。
    先是懷孕，然後墮胎。
    她依稀記得，那天躺在手術台上，看著天花板上的燈，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
    回到別墅，劉特作不在。
    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什麽都不想做。
    過了幾天，劉特作告訴她，鏡像的股權有變動。
    她成為股東了，12%。
    她知道這是補償。
    但她不想要。
    她想要的，劉特作給不了。
    現在，她是鏡像影業的股東，是香江當紅女星，是劉特作的女人。
    她住在半山區的豪宅裏，出入有司機，拍戲有保鏢，衣櫃裏掛滿了大牌。
    但她不快樂。
    她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走到門口。
    菲傭正在客廳打掃。
    “去院子裏整理一下。”尤美雯說，“花該修剪了。”
    “好的太太。”
    傭人拿著工具出去了。
    別墅裏很快就剩她一個人。
    她站在客廳裏，聽著自己的呼吸聲。
    然後她轉身，走向二樓。
    劉特作的書房在走廊盡頭，門是關著的。
    她走到門口，停下來，手放在門把上。
    心跳很快。
    她深吸了一口氣，按下門把，推開門。
    她走進去，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