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7章 玩鷹啄眼,怒起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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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朗,屏山老村。
    一棟三層高的村屋,外牆是灰色的,牆皮斑駁,有些地方露出了裏麵的磚。
    一樓是車庫,卷閘門鏽跡斑斑。
    二樓和三樓的窗戶裝著鐵欄杆,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巷子很窄,兩邊都是類似的老房子,牆上貼著褪色的小廣告。
    下午三點,陽光照不進巷子,空氣裏有股黴味。
    村屋二樓,客廳。
    劉特作坐在沙發上,沙發是舊的,皮麵有些開裂,露出裏麵的海綿。
    他穿著白色襯衫,領口解開兩顆扣子,袖子卷到小臂。
    臉上有些憔悴,眼睛布滿血絲。
    茶幾上擺著一個煙灰缸,旁邊放著一盒雪茄,打開了,少了幾根。
    牆上有水漬,天花板的漆掉了一塊,露出灰色的水泥。
    窗外傳來摩托車的聲音,很快又遠去了。
    客廳角落站著兩個人,黑色T恤,牛仔褲,腰間鼓鼓的,應該是藏著槍。
    他們站得筆直,目光警惕。
    劉特作拿起一根雪茄,用剪刀剪掉尾部,放進嘴裏,點燃。
    深吸一口,煙霧慢慢吐出來。
    他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那塊掉漆的地方。
    在香江這些日子,劉特作一直很低調。
    他是通緝犯,國際執法隊在追他,漂亮國司法部在追他,馬來西亞衙門也在追他。
    但香江不同。
    他在香江沒有違法,至少表麵上沒有。
    他的錢通過離岸公司、信托基金、第三方代持,洗得很幹淨。
    他住豪宅,開賓利,投資電影,和上流社會的人吃飯。
    很多人知道他的身份,但都心照不宣。
    香江是個複雜的地方,隻要你有錢,隻要你不觸犯本地法律,沒人會管你從哪來,做過什麽。
    國際執法隊沒權在香江直接逮捕他,必須通過本地執法隊,而本地執法隊沒有充分理由,不會動他。
    所以他一直很安全。
    但他還是準備了安全屋。
    這棟元朗的村屋,是他兩年前買下的,用的是一個新加坡公司的名義。
    平時空著,偶爾讓手下過來打掃。
    就是為了預防萬一。
    現在,萬一來了。
    劉特作抽著雪茄,想起一句話。
    《西遊記》裏的:“玩鷹的被鷹啄了眼。”
    他笑了,笑得很苦。
    這麽多年,他騙了多少人?
    在馬來西亞,他從國家基金偷了四十五億美金。
    在新加坡,他通過空殼公司洗了十幾億。
    在漂亮國,他投資好萊塢電影,和萊昂納多、馬丁·斯科塞斯稱兄道弟。
    他雇傭最好的會計師,最貴的律師,把賬做得天衣無縫。
    FBI查了兩年,也隻追回一部分錢。
    他一直覺得自己無比聰明。
    從來隻有他騙別人,沒有人能騙他。
    可這次,他栽了。
    栽在一個黑道混混手裏。
    他深吸一口雪茄,煙霧在昏暗的客廳裏飄散。
    劉特作回想這幾個月的事。
    他想了很久,最後得出結論。
    不是楊鳴太聰明,而是他自己輕敵了。
    或者說,太自大了。
    在他看來,楊鳴就是個混混。
    一個黑道出身,想要洗白,想要進入資本市場的小人物。
    這種人,他見過太多。
    有錢,有野心,但格局不夠,眼界不夠。
    稍微給點甜頭,就會感恩戴德。
    稍微施加點壓力,就會乖乖就範。
    所以他願意借錢給楊鳴,願意投資鏡像,甚至願意隻拿小部分的回報。
    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把楊鳴當對手。
    他要的不是回報,而是控製權。
    他需要一個幹淨的、正在運營的影視公司,作為他洗錢的據點。
    鏡像符合所有條件。
    而楊鳴,在他眼裏,不過是個棋子。
    一個可以隨時擺布,隨時拋棄的棋子。
    結果呢?
    結果是他被棋子耍了。
    劉特作站起來,在客廳裏踱步。
    他回想整個過程。
    從中東回來,他提出做王儲代理人,楊鳴答應了。
    他借錢給楊鳴,投資鏡像,成為股東。
    他收買在鏡像不如意的陳熙娜,掌握內部情況。
    陳熙娜原本是樂視出來的,有能力,有野心,但在鏡像不受重視。
    劉特作給她錢,給她承諾,讓她成為內應。
    她做得很好。
    每周匯報公司情況,財務數據,人事變動。
    柴峰的上市籌備,她也全程參與,定期把進度報告交給劉特作。
    所有的文件,劉特作都看過。
    上麵寫的清清楚楚:“鏡像影業上市項目”。
    律師團隊、審計師、券商,所有人都在說“鏡像上市”。
    媒體也在報道“鏡像上市”。
    他深信不疑。
    於是在關鍵時刻,他通過關係讓CCB突然介入,調查資金來源,逼楊鳴交出股份。
    劉特作當時太興奮了,以為自己贏了,沒多想。
    他拿到61%股份,陳熙娜成為總裁。
    他以為自己控製了即將上市的公司。
    可上市那天,他才發現。
    上市的不是鏡像。
    是眾興集團。
    鏡像隻是眾興的子公司。
    他的61%股份,隻是個空殼公司的股份。
    劉特作停下腳步,用力掐滅雪茄。
    煙頭在煙灰缸裏冒煙,發出滋滋的聲音。
    他被騙了幾個億。
    不,不止。
    他投入鏡像的錢,加上借給楊鳴的錢,還有各種運營成本,總共四五個億。
    全打水漂了。
    更重要的是,他被當成傻子耍了。
    這對他來說,比損失錢更難以接受。
    所以,他立刻采取反擊。
    讓陳熙娜和其他幾個高管,把鏡像涉嫌洗錢的證據,全部交給O記。
    轉賬記錄,合同文件,資金流向,他們都有。
    劉特作想著,既然你要和我玩,那我就玩死你。
    你楊鳴不是想漂白嗎?
    不是想上市嗎?
    那我就讓你身敗名裂,讓你坐牢!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一招必殺,又被楊鳴化解了。
    O記抓了人。
    但抓的不是真正的楊鳴。
    是個替死鬼。
    一個和楊鳴同名同姓的人。
    劉特作這幾天查了,才知道楊鳴是怎麽操作的。
    從幾個月前,楊鳴還是第一大股東的時候,鏡像就開始發生變更。
    很多文件的簽字,署名還是“楊鳴”,但筆跡不同了。
    法律文件上的“實際控製人”“法人代表”,也悄悄換了人。
    那個替死鬼,早就成為了鏡像的法人和股東。
    而真正的楊鳴,早就和鏡像毫無瓜葛。
    在法律層麵,鏡像的所有問題,都和楊鳴無關。
    劉特作想起柴峰帶團隊搬走的那天。
    他當時以為,隻是為了“衝刺上市”,獨立辦公更方便。
    現在想想,那是楊鳴在切割。
    把真正的業務、團隊、資產,都轉到香江眾興公司。
    留下一個空殼鏡像,和一個假楊鳴。
    等著他發難!
    劉特作坐回沙發上,又點了一根雪茄。
    他深吸一口,慢慢吐出來。
    客廳裏很安靜,隻有牆上掛鍾的滴答聲。
    角落的兩個保鏢還站著,一動不動。
    他咬了咬牙。
    不!
    我不會認輸。
    楊鳴以為贏了?
    還早!
    商業手段不行,那就用別的。
    劉特作從來不是隻會玩金融遊戲的書呆子。
    這麽多年,他能從各國衙門眼皮底下逃出來,靠的不隻是錢,還有手段。
    在東南亞,他認識很多人。
    雇傭兵,殺手,軍火商。
    隻要給錢,什麽都能辦。
    你楊鳴不是黑道大哥嗎?
    那我倒要看看,你有幾斤幾兩。
    劉特作拿起手機,翻出一個號碼。
    這是個加密通訊軟件的賬號,對方在泰國。
    他打字:
    “我要你三天內到香江。”
    “帶你最好的人。”
    “錢不是問題。”
    發送。
    很快,對方回複:“OK。”
    劉特作放下手機。
    他又拿起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一個文件夾。
    裏麵是楊鳴的資料。
    照片,住址,日常行蹤。
    這些是陳熙娜提供的,還有一部分是他自己派人查的。
    他看著照片上的楊鳴。
    相貌端正,穿著講究。
    看上去不像黑道大哥,更像個商人。
    但劉特作知道,這人坐過牢,手底下養著一幫亡命徒。
    不好對付。
    但也不是對付不了。
    劉特作合上平板,靠在沙發上。
    他要看著楊鳴死。
    親眼看著!
    然後他才會離開香江,去下一個安全的地方。
    也許是迪拜,也許是摩納哥。
    總之,離這個是非之地越遠越好。
    但在那之前,楊鳴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