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4章 血跡斑斑,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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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十二點半,小貨車開進了那條熟悉的老街。
    方青減速,看著前方。
    路燈昏黃,照著那棟六層的紅磚樓。
    然後他看到了停在樓下的車。
    那是一輛白色的執法隊用車,車停在他們住的單元樓門口,引擎還在發動,顯然是剛到不久。
    方青的手握緊了方向盤。
    他沒有停車,保持著原來的速度繼續往前開。
    經過那棟樓的時候,他看到了樓下站著的人。
    兩個執法隊員,穿著製服,一個拿著記錄本,一個在聽什麽人說話。
    說話的是個老太太。
    六十多歲,駝著背,穿著深藍色的棉襖。
    她住在他們樓下,方青和俊發這幾天出門的時候遇到過幾次。
    老太太每次看到他們,眼神都有些躲閃,像是在害怕什麽。
    此刻,她正對著執法隊員指著樓上,嘴巴不停地動。
    方青聽不到她在說什麽,但他能猜到。
    他繼續往前開,沒有回頭。
    ……
    “哥……”俊發的聲音很虛弱,“怎麽辦?”
    “先離開。”
    方青打了方向盤,在前麵的路口右轉,駛離了那條街。
    俊發靠在座位上,臉色蒼白得像紙。
    他的右手一直按著大腿,褲子已經被血浸透了,座位上也有一灘暗紅色的血跡。
    他的額頭全是汗,嘴唇發白。
    “還能撐住嗎?”方青問。
    “能。”俊發說,聲音很輕。
    方青看了他一眼。
    俊發的眼睛還睜著,但有些渙散。
    失血太多了,必須盡快處理傷口。
    方青握著方向盤,腦子飛快地轉。
    他想打電話給老五。
    手機就在口袋裏,隻要拿出來,撥個號碼,老五就會接。
    老五會安排人來接應,會找醫生處理俊發的傷,會解決一切麻煩。
    但他的手沒有動。
    花雞的話在他腦海裏響起。
    那是兩年前,在緬甸那個破舊的吊腳樓裏。
    花雞坐在床邊,點著煙,對他和俊發說:“記住,出去辦事,事情結束之後,不要和任何人聯係。”
    “為什麽?”那時候俊發還不懂。
    “因為你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被盯上。”花雞說,“你打電話過去,可能會把自己暴露。而且,如果出了事,你聯係對方,會把對方也拖下水。”
    “那怎麽辦?”
    “沉寂一段時間。”花雞說,“等風頭過去,等事情漸漸淡下來,再聯係。這對大家都好。”
    “多久?”
    “看情況。”花雞說,“少則一個月,多則半年。總之,別急。”
    花雞掐滅煙頭:“你們要記住,辦完事之後,你們就是死人。死人不會打電話,不會發消息,不會出現在任何人麵前。你們要學會消失。”
    ……
    方青收回思緒。
    他把手從口袋裏拿開,重新握住方向盤。
    不能打電話。
    花雞說得對。
    現在打電話給老五,可能會把老五也暴露。
    必須消失。
    至少現在必須消失。
    方青打開導航,輸入了一個地址。
    附近有個小縣城,叫雲嶺縣,離榮市四十多公裏。
    他決定先去那裏。
    “哥,我們現在去哪?”俊發問。
    “雲嶺縣。”
    “然後呢?”
    “先處理你的傷。”方青說,“其他的以後再說。”
    俊發點了點頭。
    他相信方青。
    從礦山逃出來那天開始,他就把命交給了方青。
    方青說去哪,他就去哪。
    方青說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車在雨夜裏行駛。
    雨還在下,打在擋風玻璃上,雨刷來回擺動。
    俊發的呼吸越來越弱。
    方青看了一眼,從座位下麵拿出一件外套,撕成布條,遞給俊發。
    “壓著。”
    俊發接過布條,重新壓在傷口上。
    血滲透了布條,但流速慢了一些。
    車內彌漫著血腥味。
    方青打開一點車窗,讓冷風吹進來。
    俊發打了個寒顫。
    “冷嗎?”
    “不冷。”俊發說。
    但他的嘴唇在發抖。
    方青把車窗關上,打開暖氣。
    車繼續往前開。
    兩邊是漆黑的農田,偶爾有幾點燈光,很快又消失了。
    省道上隻有他們一輛車。
    ……
    淩晨一點多,海天公司辦公室。
    陳劍坐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膝蓋上,手心全是汗。
    辦公桌後麵坐著老五,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看起來很放鬆。
    劉誌學站在窗邊,手裏夾著煙,煙頭一明一暗。
    陳劍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
    淩晨一點零五分。
    他已經在這裏坐了快一個小時了。
    劉誌學抽了一口煙,轉過身:“陳總,考慮清楚了嗎?”
    陳劍回過神,抿了抿嘴。
    他的嗓子很幹,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飛豹那邊……”
    話還沒說完,劉誌學看了一眼老五。
    老五看了看手表,淡淡地說:“飛豹那邊你不用擔心。明天榮市就沒有這個人了。”
    陳劍愣住了。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然後各種念頭湧上來。
    明天就沒有這個人了?
    什麽意思?
    飛豹要出事?
    還是……已經出事了?
    陳劍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升起。
    他看著老五,又看著劉誌學。
    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平靜,就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陳劍張了張嘴,想問什麽,但最終什麽都沒問出來。
    他不敢問。
    過了好一會兒,陳劍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他咽了口唾沫,“那以後海泰公司那邊,我還有沒有話語權?”
    劉誌學冷笑了一下:“你覺得呢?”
    陳劍低下頭。
    他知道答案了。
    劉誌學走到沙發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以後每個月你都有固定的工資,每年都有一筆分紅。至於公司的事務,你就不用參與了。”
    陳劍的手握成了拳。
    工資。
    分紅。
    說得好聽,其實就是把他架空了。
    海泰公司是他一手建起來的,雖然後來飛豹控製了大部分股份,但至少他還是名義上的老板,還能管一些事。
    現在,連這點權力都要被剝奪了。
    “如果你不同意……”劉誌學頓了頓,“那我現在就把你挪用公司公款的事情交給執法隊處理。”
    陳劍的身體僵住了。
    他抬起頭,看著劉誌學。
    劉誌學的眼神很冷,沒有一絲溫度。
    陳劍知道,對方不是在開玩笑。
    如果他不答應,周幼荷手裏的那些證據,都會交給執法隊。
    到時候,他就完了。
    不僅要坐牢,飛豹的那些手下也不會放過他。
    他沒有選擇。
    陳劍深吸了一口氣:“那……周幼荷呢?”
    劉誌學走回窗邊,重新點了根煙:“這個你不用操心。她以後不會再出現在榮市了。”
    陳劍想再問,但看到劉誌學的表情,又把話咽了回去。
    不會再出現在榮市。
    這句話可以有很多種理解。
    可能是放走了。
    可能是藏起來了。
    也可能是……
    陳劍不敢往下想。
    辦公室裏又安靜了幾分鍾。
    陳劍坐在沙發上,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
    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陳總。”劉誌學的聲音響起。
    陳劍抬起頭。
    “我們沒時間和你耗。”劉誌學說,“現在,給個答複。”
    陳劍看著劉誌學,又看了一眼老五。
    老五還是那個姿勢,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表情平淡。
    陳劍閉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從他接受劉誌學的威脅,去舉報於興安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有選擇了。
    他睜開眼睛,聲音很輕:“我答應你們的要求。”
    老五點了點頭。
    劉誌學掐滅煙頭。
    陳劍站起來,腿有些發軟,扶著沙發扶手才站穩。
    他看了一眼老五和劉誌學,轉身往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他停了一下。
    但最終什麽都沒說,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關上。
    辦公室裏隻剩下老五和劉誌學。
    兩個人都沒說話。
    窗外的雨還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