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曲姍沒去參加酒會。
    她讓唐雪開車送她回公寓，一路上都沒說話。
    回到家，曲姍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
    唐雪站在旁邊，裝作一副不知道該不該走模樣。
    “坐吧。”曲姍說。
    唐雪在對麵坐下。
    曲姍抽了一口煙，看著窗外的夜景：“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發這麽大火嗎？”
    唐雪搖了搖頭。
    曲姍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去年六月，有人拍到我了。”
    唐雪沒說話，等她繼續說。
    “在一個私人會所，和一個男人。”曲姍說，“照片拍得很清楚，我們坐在包廂裏，他的手搭在我肩上。”
    她掐滅煙頭，又點了一根。
    “狗仔找到我經紀人，要五千萬封口費。”
    唐雪倒吸一口涼氣。
    “那個男人知道了，派人去處理。”曲姍說，“錢給了，照片拿回來了，那個狗仔也消失了。”
    她頓了頓：“徹底消失了。”
    唐雪明白了那個“消失”是什麽意思，關於這件事她很早就知道了，今天的這個局說白了就是衝著這件事來的。
    “從那以後，我就特別怕這種事。”曲姍說，“怕被拍，怕被跟，怕有人偷偷在我身邊裝什麽東西。”
    她轉過頭，看著唐雪：“今天多虧你了。如果真被拍到什麽……”
    “不會的。”唐雪說，“以後我在，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曲姍點了點頭。
    她看著唐雪，眼神裏多了些什麽。
    信任，還有依賴。
    ……
    三天後，曲姍開始回歸劇組拍戲。
    導演姓陳，五十多歲，香江老導演，拍過不少賣座片。
    陳導脾氣很大，在圈裏出了名的暴躁。
    拍攝地點在香江郊外的一個影視基地，約定上午九點開機。
    八點半，唐雪到了現場，給曲姍打電話。
    響了很久，沒人接。
    又打。
    還是沒人接。
    唐雪皺起了眉。
    九點半。
    副導演來敲門：“唐小姐，曲小姐到了嗎？導演問呢。”
    “還沒。”唐雪說，“我聯係不上她。”
    副導演的臉色變了：“那怎麽辦？全劇組都在等著呢。”
    “我再試試。”
    唐雪又打了三個電話。
    都沒人接。
    十點。
    現場已經開始有人抱怨了。
    幾百號人，燈光、攝影、道具、演員、群演，全在那幹等著。
    太陽越來越大，天氣越來越熱，大家都站不住了。
    陳導站在監視器前，臉色鐵青。
    他讓副導演把唐雪叫了過去。
    唐雪來到監視器前。
    陳導看著她，聲音很冷：“曲姍人呢？”
    “我聯係不上她。”
    “聯係不上？”陳導冷笑，“手機沒電？還是死了？”
    唐雪沒說話。
    陳導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著火氣：“你是她助理，她去哪你不知道？”
    “她今天早上沒跟我說。”
    “那你打給她經紀人。”
    “她經紀人也聯係不上她。”
    陳導的火氣終於壓不住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劇本被拍飛了。
    “她以為她是誰？！”陳導吼道，“全劇組幾百號人等她一個？她當這是她家開的？！”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唐雪站在那裏，皺眉：“陳導，對不起，我……”
    “對不起有用嗎？！”陳導打斷她，“你知道一天停工損失多少錢嗎？你知道這些人的時間值多少錢嗎？！”
    他指著那些工作人員：“燈光師、攝影師、道具組，他們都是按天拿錢的！她一個人不來，幾百個人陪她耗著！”
    唐雪咬著嘴唇，不說話。
    陳導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行，我現在就給楊總打電話。我倒要問問，這戲還拍不拍了！不想拍就滾！別以為背後有人我就怕她！”
    唐雪的腦子飛快地轉。
    曲姍現在聯係不上，鬼知道她去哪了。
    必須穩住局麵。
    “陳導，您先別打電話。給我半個小時，我一定給您一個交代。”
    陳導盯著她：“半個小時？”
    “對。”
    陳導知道唐雪是楊鳴的表妹，想了想把一肚子火忍了回去：“好，我就給你半個小時。如果半小時後見不到人，這戲誰愛拍誰拍！”
    唐雪走到一邊，拿出手機。
    她沒有給楊鳴打電話。
    她隻是握著手機，調出通話界麵，然後舉到耳邊。
    “喂，哥。”
    電話那頭沒人。
    但周圍的人不知道。
    唐雪的聲音很大，足夠讓陳導和副導演聽到。
    “曲姍出事了？”唐雪說，“在路上為了躲狗仔，車剮蹭了一下，現在嚇壞了，在醫院檢查？”
    她頓了頓，假裝在聽對方說話。
    “沒受傷就好……”唐雪說，“醫生說要觀察一下，可能還要一個小時才能過來……好好好，我知道了。”
    又是一段沉默。
    “導演這邊我來道歉。”唐雪說，“您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她掛了電話，轉身走回陳導麵前。
    “陳導，實在對不起。”唐雪說，“曲姍在路上出了點意外，車被狗仔追，剮蹭了一下。她現在在醫院檢查，嚇得不輕。”
    陳導盯著她：“醫院？哪個醫院？”
    “東區醫院。”唐雪說，“我哥剛才說了，曲姍沒受傷，就是受驚了，醫生讓她觀察一下。”
    陳導沒說話，顯然不太相信這種說法。
    但唐雪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老板的表妹親自道歉，他要是再追究下去，就是不給楊鳴麵子了。
    而且，唐雪說的“車禍”“狗仔”“受驚”，聽起來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陳導深吸一口氣，揮了揮手：“行，我知道了。”
    “謝謝陳導。”唐雪說，“曲姍一回來，我讓她親自跟您道歉。”
    “不用。”陳導說，“讓她好好休息，下午能拍就拍，不能拍就明天再說。”
    唐雪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有人跑過來：“唐小姐，餐車到了。”
    兩輛大型餐車開進了影視基地，停在拍攝現場旁邊。
    車門打開，裏麵擺滿了海鮮，龍蝦、帝王蟹、生蠔、三文魚，還有各種冰飲和甜品。
    唐雪看向副導演：“這是我訂的餐，大家都辛苦了，先吃東西，麻煩副導安排一下。”
    副導演看了一眼陳導，然後笑著點頭：“行，那就謝謝唐小姐了。”
    很快副導演，就拿著喇叭喊：“大家辛苦了！曲小姐請大家吃飯！隨便吃，不要錢！”
    現場一片歡呼。
    那些抱怨的聲音瞬間消失了。
    工作人員們排著隊去取食物，很快每個人手裏都拿著盒飯坐在陰涼處吃起來。
    氣氛一下子就緩和了。
    陳導看著這一幕，嘴角動了動，最終什麽都沒說。
    ……
    十一點半，曲姍終於來了。
    她的車停在現場外麵，她穿著一身黑色連衣裙，戴著墨鏡，臉色有些憔悴。
    唐雪立刻迎了上去。
    “姍姐。”
    曲姍看到她，愣了一下。
    唐雪壓低聲音，快速說：“姐，我跟導演說你出車禍了，被狗仔追，車剮蹭了一下，在醫院檢查。”
    曲姍瞳孔一縮。
    唐雪繼續說：“你待會見到他，就說你受驚了，身體不舒服。”
    曲姍看著她，半晌沒說話。
    然後她點了點頭。
    兩個人一起往現場走去。
    陳導看到曲姍，走了過來。
    唐雪立刻大聲說：“姍姐，你臉色這麽白，是不是剛才嚇到了？導演剛還擔心你安全呢。”
    陳導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
    曲姍摘下墨鏡，露出一個虛弱的笑：“陳導，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沒事沒事。”陳導說，“你沒事就好。那些狗仔真是煩人，下次注意安全。”
    “謝謝陳導。”
    “你現在身體怎麽樣？能拍嗎？”
    “能。”曲姍說，“我休息一下就好。”
    “那行，你先去休息室休息，我們先拍其他人的戲。”
    “好的。”
    ……
    曲姍走進休息室，唐雪跟了進去。
    門一關上，曲姍就轉過身，看著唐雪。
    “你怎麽知道我……”
    “我什麽都不知道。”唐雪打斷她，“我隻知道你聯係不上，導演要給我哥打電話告狀。我必須想辦法穩住局麵。”
    曲姍沉默了。
    “姐，你今天到底去哪了？”唐雪問。
    曲姍坐在沙發上，低著頭。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出了點事，我心情不好，就把手機關了。”
    唐雪愣住了。
    她沒想到理由這麽簡單。
    “對不起。”曲姍說，“給你添麻煩了。”
    唐雪深吸一口氣，坐在她對麵：“姐，我不是責怪你。但是下次如果有什麽事，能不能提前跟我說一聲？”
    曲姍抬起頭，看著她。
    “我可以幫你想辦法。”唐雪說，“總比你直接消失要好。”
    曲姍看著她，眼眶有些紅。
    “今天全劇組幾百號人等你，導演差點翻臉。”唐雪說，“我叫了餐車請大家吃飯，我跟導演說你出車禍了，讓他沒法發火。”
    她頓了頓：“姐，我不是怪你，我隻是希望你以後能信任我。有什麽事，跟我說。我會幫你處理。”
    曲姍的眼淚掉了下來。
    她抹了一把臉，哽咽著說：“小雪，對不起。”
    “沒事的，不管什麽事，我都會幫你。”唐雪見她心情不好，安慰道。
    曲姍站起來，走過去，抱住了唐雪。
    唐雪拍著她的背，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曲姍鬆開她，坐回沙發上。
    她擦幹眼淚，深吸一口氣：“今天多虧你了。請大家吃飯的錢，我回頭給你。”
    “不用。”
    “一定要。”曲姍說，“而且，我還要和你哥說，給你加工資。”
    “姐……”
    曲姍打斷了她的話，認真地說：“以後我有什麽事，都跟你說。”
    唐雪故作一愣。
    曲姍握住她的手：“小雪，你不僅能幹，還真心為我好。”
    她的聲音很輕：“以後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
    唐雪的眼眶也“紅”了。
    她用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