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愛學院的青銅鍾在晨光中敲響七下。
    墨翟站在鑄鐵爐前，注視著弟子們澆鑄最後一塊蒸汽機部件。水汽在作坊內彌漫，將冬日的嚴寒逼退到牆角。三個月前那場大戰的痕跡猶在——學院外牆還留著息壤腐蝕的凹痕，但新的知識已如野火般蔓延。
    "老師，趙國使者又來了。"魯小班捧著竹簡匆匆進門，"這次願意用十座城池換蒸汽戰車圖紙。"
    墨翟搖頭，手指撫過桌上新完成的《非攻令》。竹簡上明確寫著："凡墨家所授技藝，僅限農耕、醫藥、築城，違者逐出門牆。"
    季姒從內室走出，手中星盤的青銅指針突然自行轉動。她最近總是如此——融合後的身體偶爾會不受控製地展現未來知識。此刻，星盤上浮現的竟是內燃機結構圖。
    "又發作了？"墨翟迅速用袖子擦去圖案。
    "這次更糟。"季姒壓低聲音，"昨晚我夢遊到藏書室，醒來時牆上寫滿了...鈾235的提純公式。"
    兩人沉默對視。遠處傳來阿青訓練鷹群的哨音，卻掩蓋不了一個殘酷事實：他們腦中的知識正在泄露，就像破桶裏的水。
    深夜，阿青突然踹開房門。
    羌族少女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銀光——這是她吞食青銅樹果實的後遺症。
    "我看見了！"她抓起床頭的《墨子》竹簡就砸，"百年後有暴君焚書，墨家典籍十不存一！"
    墨翟奪過竹簡，發現被砸的牆麵剝落，露出裏麵藏著的東西——一台微型青銅裝置，形似現代錄音筆。
    季姒觸碰裝置的瞬間，全息影像迸發：
    身穿龍袍的秦始皇站在鹹陽宮前，腳下是焚燒竹簡的火堆。而站在他身旁進言的，赫然是機械化的...公輸板！
    "時間閉環。"墨翟渾身發冷，"我們以為戰勝了田恒，其實隻是觸發了更糟的未來。"
    阿青的銀瞳流下血淚："不止如此...那暴君用息壤造了長城，城牆會吃人..."
    次日清晨，學院爆發激烈爭吵。
    "必須提前除掉嬴政！"魯小班拍案而起，"他才三歲，派人去秦國..."
    "然後呢？"季姒冷笑，"殺一個就有第二個，墨家要變成刺客組織嗎？"
    墨翟沉默地打磨著新發明的曲轅犁。直到爭吵聲漸歇，他才開口："阿青的預言未必成真。但若我們開始幹預王權繼承，墨家就真的毀了。"
    他舉起犁頭，陽光在鐵刃上折射出刺目光斑："隻識沒有善惡，人心才有。從今日起，墨家分三路行動——"
    魯小班帶半數弟子周遊列國，將農耕醫術廣傳民間
    阿青回羌族聖地守護青銅樹殘根，防止其落入野心家之手
    他與季姒則前往最危險的秦國，不是刺殺，而是教育
    "若嬴政注定成為暴君..."墨翟將犁頭深深插入泥土，"我們就讓他先成為學者。"
    臨行前夜，墨翟獨自檢查行裝。油燈突然無風自動，在牆上投出第二個人影——
    "好久不見，師弟。"
    公輸般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但走出來的卻是半人半機械的怪物。他的左臉保留著昔日俊朗，右臉卻是青銅骨骼與跳動的齒輪，胸腔內嵌著那台本該被銷毀的量子計算核心。
    "田恒死前上傳了我的意識。"機械公輸般轉動著右手變形的矩尺劍，"現在我要完成他的工作——確保曆史回歸"正軌"。"
    墨翟的連弩已對準他眉心："你所謂的正軌，就是讓百家典籍付之一炬？"
    "不。"公輸般突然露出人性化的苦笑，"是讓墨家思想活下來...通過變成它最反對的樣子。"
    他扯開衣襟，露出核心上刻的小字："焚書者，護書人也"
    燈光驟滅。當季姒聞聲趕來時，隻見地上留著一卷陌生的竹簡，封麵寫著：《商君書》初稿。
    函穀關的雪地上，墨翟與季姒的馬車碾出深深轍痕。
    季姒翻開那卷《商君書》，發現內容與後世流傳的截然不同——這分明是墨家"尚同"思想的極端化版本，但筆跡...竟像極了墨翟自己的字跡。
    "時間在自我修正。"她嗬出的白氣模糊了竹簡，"我們改變得越多，曆史就越會扭曲成原來的模樣。"
    墨翟望向西方。在那裏，三歲的嬴政正在邯鄲為質。而更遠的未來，阿青預見的焚書烈火已開始暗中醞釀。
    馬車突然顛簸，藏在行李中的青銅樹幼苗發出清脆碰撞聲。那截殘枝是今晨自動斷裂墜入行囊的，此刻正在陶罐裏長出第二片金屬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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