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點點頭，指尖輕撫過掌心輪回橋微涼的橋身，眸中映著周遭漸趨平靜的混沌氣：“我自然知道。冥河是輪回的脈絡，無論時間線怎麽變，它總該在的。”
    話音未落，腳下的虛無忽然泛起水波般的漣漪，清冽的氣息中陡然摻進幾分若有若無的腥甜——那是河水特有的味道，比尋常河流多了幾分沉鬱，又比血海少了幾分暴戾。
    “來了。”沈維衍看著冥河，和預想中得一樣。”
    不過數息，腳下的混沌氣已化作奔騰的暗河，河水呈墨色，卻又在深處泛著點點幽藍，像是揉碎了的星辰沉在河底。河麵上漂浮著無數半透明的虛影，或坐或臥，靜默地順著水流漂向未知的遠方。
    姬玄抬手將掌心輪回橋往虛空一拋，那巴掌大的橋身驟然舒展，橋欄上的輪回紋路瞬間亮起，與冥河水麵的幽藍微光遙遙呼應。不過瞬息，一座橫跨墨色河麵的石橋便穩穩架起，橋頭正落在他們腳邊，橋尾隱沒在對岸翻滾的薄霧裏。
    “省了找舟的功夫。”她率先踏上橋麵，足尖觸及石麵時，橋身發出一聲輕顫，像是在應和她的腳步。“忘川彼岸藏著輪回的根本，與其繞路，不如直接走過去。”
    沈維衍聽了，讚同地點點頭，覺得這樣確實挺省事的。不過，他心裏也忍不住犯嘀咕，這忘川彼岸，也不知道會不會和上次一樣呢……畢竟他們現在身處的可是過去的時間線。
    忘川彼岸竟與沈維衍記憶中未來有一些不同。沒有陰霧彌漫，也無鬼哭狼嚎，反倒像初春的清晨，薄霧裏裹著淡淡的暖意，拂在臉上竟有幾分柔和。
    “太安靜了。”沈維衍低聲道，記憶裏未來的彼岸滿是輪回的沉重，而此處卻像被時光遺忘的角落，連風都帶著幾分慵懶。
    姬玄停下腳步，輪回橋在她袖中安定下來，再無之前的悸動。她望著前方霧氣深處那片朦朧的光暈：“或許……這才是輪回最初的模樣。沒有被後來的秩序規訓，也未曾沾染太多執念。”
    話音剛落，那片光暈中忽然飄來幾點螢火般的光粒，圍著兩人轉了兩圈，又慢悠悠地飄向深處，像是在引路。
    二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好奇，隨即毫不猶豫地跟隨著那幾點螢火般的光粒前行。周圍的霧氣漸漸稀薄，前方的景象也愈發清晰起來。
    沒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六道輪回之初。此時這裏的六道輪回，與他們後來看見的莊嚴肅穆且充滿神秘力量的模樣大不相同。
    此時這裏的六道輪回，並非後世那座刻滿因果紋路、時刻運轉不息的巨大輪盤，反倒像一尊尚未完工的玉胚。
    半透明的光暈在虛空裏流轉，隱約能看出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的輪廓，卻都模糊不清，如同水墨畫未幹的筆觸。各道之間沒有分明的界限，光暈交融處泛起柔和的彩光，仿佛還在慢慢孕育成型。
    “這才是最初的六道。”姬玄抬手觸碰那片光暈，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竟沒有半分陰寒之氣。“沒有嚴苛的善惡審判，也沒有固定的輪回軌跡，更像……一片等待塑形的混沌。”
    沈維衍湊近細看，發現光暈中浮動著無數細小的光點，細看竟是一張張模糊的人臉，有的帶著笑，有的含著淚，卻都平靜地在六道輪廓間緩緩流轉，沒有掙紮，也無悲喜。
    “未來的六道被規則束縛得太緊了。”他輕聲道，忽然明白為何此處如此溫暖——最初的輪回，或許本就不是懲罰，隻是生命流轉的自然軌跡。
    姬玄指尖在六道光暈上輕輕劃過，目光銳利如鋒：“單煞老道能借未來六道之力凝聚分身，憑的無非是比我們更早進入，對輪回規則的掌控。如今我們站在六道初成之地，這裏的規則尚未固化，時間也比他還要早的多，正是重塑根基的機會。”
    她轉頭看向沈維衍，掌心已泛起與光暈同色的微光：“隻要我們能在此刻與六道建立更深的聯係，甚至參與到它最初的塑形中，未必不能擁有六道輪回之力。”
    光暈中的光點似是被她的話驚動，流轉速度陡然加快，六道的輪廓竟隱隱清晰了幾分，人道區域的光暈尤其明亮，仿佛在回應她的提議。
    沈維衍聽了姬玄的話，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激動。他深知姬玄所言極是，單煞老道之所以能夠借助未來六道之力凝聚分身，靠的就是比他們更早接觸並掌控輪回規則。而現在，他們站在這六道初成的地方，規則尚未完全確定，時間更是比單煞老道涉足之時還要早，這的確是一個重塑根基的絕佳機會。
    沈維衍看向姬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說道：“前輩所言甚是！單煞老道依仗的就是對六道輪回的掌握，如今我們既然有這樣的機會，怎能錯過？而且這裏是六道最初的形態，可塑性極強。”
    他看著那流轉的光暈，繼續說道：“如果我們真能與六道建立更深層次的聯係，甚至參與到它最初的塑形過程中，說不定真能擁有六道輪回之力，到那時，和單煞老道對上直接不懼。”
    說完，他緩緩抬手，掌心貼著人道光暈的邊緣。他的觸碰帶著一種近乎溫柔的試探。刹那間，無數細碎的記憶碎片順著掌心湧入腦海——有初生的啼哭，有暮年的歎息，有執手相看的溫情，也有生離死別的悵然。
    “你看。”沈維衍轉頭看向姬玄，眸中映著那些流轉的光影，“這些才是人道的根本，不是冰冷的規則，是活生生的滋味。”
    六道光暈似乎被這股氣息觸動，原本模糊的輪廓上竟緩緩浮現出細密的紋路，與人道相連的畜生道、阿修羅道也泛起淡淡的漣漪，仿佛在等待著什麽。姬玄看著他掌心與光暈交融的微光，唇角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看來，你比我更懂這‘根’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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