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的濁浪拍打著防汛牆。
    齊臨站在外灘觀景台上，手中三枚銅錢不斷變換方位。自從離開靜安療養中心，銅錢就像指南針一樣指引著上海方向。現在它們全部指向江心某處，微微發燙。
    "在水下？"沈羽皺眉望著渾濁的江水，"你確定？"
    "師父把本命卦藏在了最不可能被找到的地方。"齊臨收起銅錢，"天機閣有句老話——"大隱於市，至寶藏水"。"
    沈羽檢查著手機上的潮汐表："低潮在四小時後。但即使最低潮，江心水深也超過二十米。"
    "不需要潛水。"齊臨指向江對岸，"看那艘挖沙船。師父生前最後見的人是個叫"老江"的挖沙船主。"
    沈羽眯起眼睛："你怎麽知道？"
    "大火前一周，師父帶我來過上海。"齊臨回憶道，"他指著那艘船說"記住這個地方，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回家的路，老江會幫你"。"
    兩小時後，他們偽裝成環保組織調查員登上了那艘鏽跡斑斑的挖沙船。船長是個六十多歲的精瘦老人，左眼有一道疤，看到齊臨時明顯怔了一下。
    "老江？"齊臨試探道。
    老人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轉身走向船艙："進來吧，莫問天的徒弟。"
    船艙裏堆滿各種古董和奇怪的機械裝置。老江從床下拖出一個鐵箱，輸入密碼打開，裏麵是一塊青銅圓盤，上麵刻著複雜的卦象紋路。
    "你師父十年前寄放在我這的。"老江把圓盤遞給齊臨，"說等你要用的時候自然會來取。"
    齊臨接過圓盤的瞬間，它突然發出淡藍色光芒，紋路像電路板一樣亮起。沈羽下意識後退一步，左腕傷疤又開始刺痛。
    "這是...？"她警惕地問。
    "天機閣鎮閣之寶——龍骨卦盤。"齊臨聲音微微發顫，"傳說用上古龍骨製成，能顯現命格本質。"他轉向老江，"師父還留下什麽話嗎？"
    老江倒了三杯白酒，自己先幹了一杯："他說"水火既濟時，真相自現"。還讓我轉告你..."老人突然看向沈羽，""雙生非無心，命格本相連"。"
    沈羽手中的杯子差點掉落："什麽意思？"
    老江聳聳肩："莫問天說話向來神神叨叨。不過..."他指著龍骨卦盤，"那東西據說能照出人的本命卦。你們何不試試？"
    齊臨猶豫了一下，劃破手指將血滴在卦盤中央。血液被吸收後，卦盤投射出一幅立體卦象——上坎下離，水火既濟。
    "這是我的本命卦。"齊臨解釋道，"既濟卦代表事物已完成，但也是新循環的開始。"
    沈羽盯著卦盤，眼中閃過掙紮，最終還是伸出手："輪到我了。"
    當她的血接觸卦盤時，異變陡生。卦盤劇烈震動，投射出的不是單一卦象，而是兩個相互纏繞的卦象——上離下坎的火水未濟卦，和與齊臨一模一樣的水火既濟卦。
    "這不可能..."齊臨臉色煞白，"除非..."
    老江突然拍桌而起："雙生同源！莫問天當年果然做了那件事！"
    沈羽一把抓住老人衣領："說清楚！"
    "二十多年前，莫問天為對抗趙無極的逆天改命術，用禁術將自己的本命卦一分為二。"老江喘著氣說，"一半留給自己未出生的兒子，另一半...他找了個命格契合的孕婦，通過卦術將卦力種子植入胎兒體內。"
    沈羽鬆開手，踉蹌後退："我母親...她曾是莫問天的病人。"
    齊臨如遭雷擊："所以我們的卦力能如此契合...因為本就是同源？"
    "不止如此。"老江歎息，"你們是半血緣兄妹。莫問天和你母親離異後，她才發現懷孕。後來她改嫁沈家，生下你不久就去世了。"
    沈羽臉色慘白，突然衝出船艙。齊臨想追出去，老江拉住他："給她點時間。這消息對誰都是打擊。"
    甲板上，沈羽趴在欄杆上幹嘔。黃浦江的濁浪拍打著船身，就像她腦海中翻騰的混亂記憶——母親臨終時模糊的話語，姐姐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還有自己對玄學那種莫名的熟悉感...
    一隻手遞來紙巾。沈羽抬頭，看到齊臨複雜的眼神。
    "我不知道..."他聲音幹澀，"師父從沒告訴過我。"
    沈羽擦掉嘴角的汙漬，突然冷笑："所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你接近我，就因為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是完成你師父計劃的一環？"
    "不！"齊臨急切地說，"在療養院之前，我完全不知道這些。我找你是因為..."
    "因為什麽？"沈羽逼視著他。
    齊臨語塞。他自己也不確定最初接近沈羽是出於卦象指引，還是那晚在巷子裏被她眼中的倔強所吸引。
    沈羽轉身望向江麵："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齊臨默默退回船艙。老江正在調試一台奇怪的儀器："年輕人，感情用事解決不了問題。月全食隻剩不到40小時了，你們需要盡快掌握合擊卦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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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合擊卦術？"
    "龍骨卦盤顯示的還不夠明顯嗎？"老江敲了敲儀器，"你們倆的本命卦互為鏡像，合起來才是完整的"大衍之數"。隻有聯手才能對抗趙無極的逆天改命術。"
    就在這時，船身突然劇烈搖晃。外麵傳來沈羽的喊聲和一陣打鬥聲。齊臨衝出去，看到三個黑衣人正在甲板上圍攻沈羽，其中一人手持奇怪的金屬杖，每次揮動都帶起一陣詭異的氣流。
    "革天盟！"齊臨立刻加入戰鬥。他拋出一把銅錢，在空中排成卦陣阻擋金屬杖的攻擊。沈羽趁機一個回旋踢放倒一名敵人，奪過對方的手槍。
    "別動！"她瞄準持杖者，"下一槍就不是打腿了。"
    黑衣人冷笑："你以為我們會在乎死活？"他突然按下杖頭按鈕，一道刺眼強光爆發。等視線恢複，三名襲擊者都已倒地口吐白沫——服毒自盡。
    齊臨檢查其中一人的裝備："專業殺手，不是普通信徒。"他從屍體上摸出一部手機，最新一條信息顯示："目標確認，奪取龍骨，格殺勿論。j。"
    "趙無極已經知道我們找到卦盤了。"沈羽臉色凝重，"他怎麽會..."
    齊臨突然想到什麽，拉起沈羽的左手腕——傷疤周圍隱約有紅色紋路蔓延。"他們在追蹤你的命格波動！每次你情緒激動或使用能力，他們就能定位你！"
    老江從船艙探出頭："快進來！我有辦法暫時屏蔽追蹤！"
    船艙內，老江用某種草藥混合液塗抹在沈羽手腕上，然後貼上一種特製膏藥。"隻能維持24小時。"他警告道，"之後必須找到徹底解決的辦法。"
    沈羽盯著膏藥，突然問："如果我和齊臨的本命卦同源，那為什麽我姐姐也是雙生無心者？"
    老江和齊臨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才是莫問天計劃最精妙的部分。"老江低聲說，"他找的不隻是一個孕婦，而是一對雙胞胎的母親。這樣即使一方被發現，另一方還能保留希望。"
    "所以姐姐她..."沈羽聲音發抖。
    "是你真正的雙胞胎姐姐。"齊臨輕聲說，"但你們出生後，莫問天用卦術將你們的命格暫時分離，讓外人以為你們隻是普通姐妹。直到..."
    "直到三年前趙無極發現真相。"沈羽握緊拳頭，"所以他抓走了姐姐，卻不知道我也是目標之一。"
    老江點點頭："現在你們明白為什麽必須聯手了。隻有雙生無心者合力，才能啟動完整的本命卦力量。"
    夜幕降臨，三人在船上簡單用餐。沈羽幾乎不說話，隻是機械地咀嚼著食物。飯後，齊臨在甲板上找到她。夜空無雲，繁星清晰可見。
    "小時候，師父常帶我看星星。"齊臨站在她身旁，"他說天上星象對應地上卦象，讀懂它們就能預見未來。"
    沈羽沉默片刻："我母親...她是什麽樣的人？"
    "溫柔但堅強。"齊臨回憶道，"師父很少提起她，但每次都會露出我從未見過的表情。火災那晚，他把我推出火場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找到她們"。"
    沈羽低頭看著手腕："所以這一切，我們的相遇，都是安排好的？"
    "卦術能看到可能性，但不能決定選擇。"齊臨轉向她，"那晚在巷子裏，我可以轉身離開。在醫院，你可以拒絕我的請求。每一步，都是我們自己的決定。"
    沈羽正要回應，突然身體一僵，捂住手腕跪倒在地。傷疤處膏藥下麵滲出鮮血，她痛苦地蜷縮起來。
    "命格反噬！"老江衝過來，"她的命格感應到姐姐有危險！"
    齊臨立刻取出龍骨卦盤，割破自己和沈羽的手指，將兩人的血同時滴在卦盤上。卦盤光芒大盛，投射出的影像讓三人倒吸冷氣——
    環球金融中心88層，沈琳被鎖在一個巨大青銅卦陣中央，八個黑袍人環繞著她吟誦咒語。趙無極站在陣外，手持一柄鑲嵌紅寶石的匕首，正緩緩割開沈琳的手腕。鮮血流入卦陣溝槽，形成詭異的圖案。
    "姐姐！"沈羽尖叫著想觸碰影像，卻穿透了過去。
    影像突然切換，顯示出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牆壁上掛滿銅鏡，每麵鏡前都站著一名黑袍人。中央是一個複雜的機械裝置，連接著數十根管道，延伸向城市各個方向。
    "他在抽取命氣..."老江聲音發抖，"那些管道通向上海主要地鐵站和人流密集處。月全食之夜，當百萬人同時..."
    "他要用整個城市的命氣為燃料完成儀式！"齊臨恍然大悟。
    影像突然消失。沈羽臉色慘白，呼吸急促："我們必須現在就去救她！"
    "不行！"老江和齊臨同時反對。
    "沒有掌握合擊卦術，你們去就是送死。"老江嚴厲地說，"而且儀式還沒開始，你姐姐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齊臨握住沈羽顫抖的手："我們還有時間準備。明晚才是月全食。"
    沈羽甩開他的手："準備什麽？坐在這看星星？"她突然劇烈咳嗽，嘴角滲出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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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江檢查她的脈搏："命格撕裂。她和你姐姐的鏈接正在崩潰。"他嚴肅地看著齊臨，"隻有一個辦法——你們必須進行卦術共鳴，暫時穩定她的命格。"
    "怎麽做？"齊臨問。
    "血脈相連，命格相融。"老江意味深長地說，"但很危險，如果你們的卦力排斥..."
    "少廢話，來吧。"沈羽擦掉嘴角的血，"需要我做什麽？"
    老江帶他們下到船艙底層一個圓形房間，牆壁上畫滿卦象。中央有兩個蒲團，上方懸掛著龍骨卦盤。
    "麵對麵坐下，手腕相貼。"老江指導道，"齊臨引導卦力，沈羽完全放開防禦。過程中會有強烈不適，但無論如何不能分開，否則兩人命格都會受損。"
    沈羽盤腿坐下，伸出流血的手腕。齊臨與她相對而坐，兩人傷處相貼。老江開始吟誦咒語，懸掛的卦盤緩緩旋轉，投下變幻的光影。
    "開始。"老江退到門邊。
    齊臨閉上眼睛，調動體內卦力。他感到一股暖流從丹田升起，順著手臂流向與沈羽接觸的地方。起初一切順利，但當他嚐試將卦力導入沈羽體內時，遇到強烈抵抗。
    "放鬆..."他低聲說，"讓卦力自然流動。"
    沈羽額頭滲出冷汗，身體微微發抖。齊臨能感覺到她在本能地抗拒外來能量。就在僵持之際，沈羽突然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放鬆。刹那間，兩股卦力如洪水般交匯——
    劇痛襲來。齊臨感覺五髒六腑都被撕扯重組，眼前閃過無數陌生畫麵：一個溫柔的女人哼著搖籃曲，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姐姐牽著她的手走過校園，然後是黑暗、恐懼、奔跑...最後是一張熟悉的臉——年輕的趙無極站在燃燒的建築前冷笑。
    這些是沈羽的記憶。
    同一時刻，沈羽也經曆著類似衝擊。她看到年幼的齊臨在雪地中練卦，一個嚴肅的男人手把手教他擺銅錢，然後是衝天的火光，灼熱的疼痛，以及深不見底的孤獨...
    不知過了多久，痛苦逐漸減輕。齊臨感到兩人的卦力開始和諧流動，形成一個完整的循環。他睜開眼，發現沈羽正看著他，眼中不再是戒備，而是一種複雜的理解。
    "我看到他了..."沈羽聲音嘶啞，"趙無極...在大火那晚。他不是來救人的，他是..."
    她突然身體前傾，倒在齊臨懷中昏迷不醒。齊臨抱住她，發現她手腕上的傷疤不再流血，但體溫高得嚇人。
    老江快步上前檢查："命格暫時穩定了，但共鳴消耗太大。"他神色凝重地看著齊臨，"有個壞消息——她的命格現在與你的部分相連。如果三天內不能救出她姐姐並完成最終調和..."
    "會怎樣？"齊臨問，盡管他已經猜到答案。
    "較輕的命格會被較重者吸收。"老江歎息，"也就是她會被你的命格吞噬，徹底消失。"
    齊臨抱緊沈羽，看向舷窗外。東方已現魚肚白，距離月全食之夜隻剩36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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