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滴水聲。
    沈羽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狹長的鏡廊中。兩側無數麵銅鏡映照出她的身影，但每個倒影都有些許不同——有的年長些，有的穿著她從沒見過的衣服，甚至有一個倒影左腕沒有疤痕。
    "這是哪裏？"她的聲音在鏡廊中回蕩。
    沒有回答。隻有滴水聲持續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沈羽沿著鏡廊前行，腳步聲在寂靜中異常清晰。拐角處，一麵比其他都大的銅鏡橫在路中央，鏡麵蒙著霧氣。
    沈羽伸手擦拭鏡麵。霧氣散去的瞬間，她看到了姐姐。
    沈琳被鎖在青銅柱上，臉色蒼白如紙，長發散亂。她手腕上的傷疤不斷滴血，正是那水聲的來源。當沈羽的手碰到鏡麵時，沈琳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羽？"鏡中的沈琳聲音嘶啞，"你真的來了..."
    "姐！"沈羽拍打鏡麵，"我馬上救你出去！"
    沈琳搖頭，眼中流露出恐懼："不，你不明白。這是個陷阱。趙無極他..."
    話音未落，鏡中景象突然扭曲。沈琳的麵容痛苦地抽搐起來，她的左腕傷疤突然延伸出紅色紋路，像血管一樣爬滿全身。當紋路到達心髒位置時，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平靜——太平靜了，就像戴了張完美麵具。
    "妹妹。"沈琳的聲音變得機械，"你終於來了。"
    沈羽後退一步："姐姐？"
    "趙閣主等你很久了。"鏡中沈琳露出詭異的微笑，"我們雙生無心者齊聚，儀式就能完成了。"
    沈羽的背抵上另一麵鏡子，寒意透過衣服滲入骨髓。她突然明白了——眼前的姐姐已經被趙無極煉化成了"命格傀儡"。
    "不..."沈羽聲音發抖，"姐姐，看著我！你還記得媽媽臨終前說的話嗎？她說"無論發生什麽，姐妹連心"..."
    一絲掙紮閃過沈琳的眼睛，但很快消失。她的手腕突然穿透鏡麵，抓住沈羽的左腕。傷疤相觸的瞬間，劇痛如電流般傳遍沈羽全身。
    "來吧，妹妹。"沈琳的聲音忽遠忽近，"加入我們。很快，整個上海都會成為祭品，太虛之門將再次打開..."
    沈羽拚命掙紮，但姐姐的手像鐵鉗般牢固。更可怕的是，她感到自己的意識正被某種力量拉扯，仿佛要脫離身體。鏡廊開始旋轉，無數鏡中的倒影齊聲低語："太虛重開...卦靈降世..."
    就在沈羽即將失去意識的刹那，一道金光劃破鏡廊黑暗。所有鏡子同時震顫，沈琳的手鬆了一瞬。沈羽趁機掙脫，跌入身後突然出現的裂縫中。
    墜落。無盡的墜落。
    然後她聽到了齊臨的聲音，像是從水下傳來："沈羽！抓住我的手！"
    船艙內，齊臨渾身被汗水浸透。他麵前擺著七盞油燈，排成北鬥形狀。中央是昏迷的沈羽，額頭上貼著一張符紙，上麵用血畫著複雜卦象。
    老江在一旁調配草藥："最後一步了。用你的本命銅錢引路，把她的意識帶回來。"
    齊臨取出三枚古舊銅錢——莫問天留給他的"命錢"。他將銅錢貼在沈羽額頭、心口和左腕傷疤處，然後割破自己手掌，讓血流過銅錢滴在符紙上。
    "血卦問天..."老江低聲說，"小子，你知道這麽做的風險。"
    齊臨沒有回答。他開始吟誦古老咒語，油燈火焰隨著他的聲音忽高忽低。隨著吟誦，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而沈羽的麵色卻逐漸紅潤起來。
    突然，所有油燈同時熄滅。船艙陷入黑暗，隻有符紙上的血跡發出微弱紅光。齊臨感到一陣強烈的拉扯感，仿佛靈魂正被抽離身體。他咬牙堅持，繼續吟誦。
    "她陷得太深了！"老江大喊，"再不收手你會被一起拖進去！"
    齊臨恍若未聞。他感到自己的一部分意識已經進入某個黑暗空間，隱約能看到沈羽的身影在前方掙紮。他拚命向前，就在即將觸碰到她的瞬間，一股強大阻力將他彈回。
    現實世界中，齊臨噴出一口鮮血，倒在沈羽身邊。老江連忙檢查兩人脈搏，臉色越來越凝重。
    "命格糾纏..."老人喃喃自語，"這下麻煩了。"
    沈羽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漂浮在星空中。遠處，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朝她遊來。當那人靠近，她驚訝地發現是齊臨——或者說，是半透明的、發著微光的齊臨。
    "齊臨？你怎麽..."
    "不是真的我。"光影齊臨說，"隻是我通過血卦送來的一縷意識。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你的命格正在被趙無極的術法侵蝕。"
    沈羽環顧四周："這是哪裏？"
    "你的深層意識與銅鏡空間的交界處。"光影指向遠處一個發光的漩渦，"那是回去的路，但我們必須先找到你被奪走的那部分命格。"
    他們朝著與漩渦相反的方向遊去。隨著前行，星空逐漸變成混沌的灰色霧氣。霧氣中隱約可見細小的紅色絲線，全部延伸向同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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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趙無極的控製絲。"光影齊臨解釋，"它們在吸取你的命格力量。"
    順著紅絲前行，他們來到霧氣中心。那裏懸浮著一個發光的繭，由無數紅絲包裹而成。繭內隱約可見一個小女孩的身影，蜷縮如胎兒。
    "那是我？"沈羽震驚地問。
    "是你命格的核心部分，被趙無極剝離了。"光影齊臨嚐試觸碰繭，卻被紅絲灼傷，"必須切斷這些連接。"
    沈羽觀察繭的結構，突然發現一個奇怪現象——有些紅絲並非來自外界，而是從她自己身上延伸出去的，連接著繭。
    "這些是..."
    "你與姐姐的命格鏈接。"光影齊臨嚴肅地說，"趙無極利用你們雙生的特性，讓你姐姐成為吸取你力量的通道。"
    沈羽想起鏡中姐姐詭異的表情，心如刀絞："有辦法救她嗎？"
    光影沉默片刻："現在救你自己更重要。如果命格核心被完全汙染，你會變成第二個傀儡。"
    他教沈羽如何用意念形成"刀"，切斷紅絲。但每當他們切斷一根，就有更多紅絲從霧氣中伸出。更糟的是，隨著時間推移，光影齊臨變得越來越淡。
    "我撐不了多久了。"他聲音開始飄忽，"必須做出選擇——要麽放棄那部分命格強行突圍，要麽..."
    沈羽突然抓住他的手："等等，我有個想法。我們的命格不是同源嗎？如果能暫時融合..."
    "太危險了！"光影齊臨反對，"命格完全融合可能導致人格混淆，甚至永遠無法分離！"
    "比變成傀儡好。"沈羽堅定地說，"怎麽做？"
    光影猶豫片刻，最終點頭："像在療養院那樣，但更深層。需要完全放開心理防線..."
    他伸出手，沈羽握住。刹那間，兩股能量如洪水般交匯。沈羽感到無數陌生記憶湧入——齊臨的童年訓練，天機閣的大火，十年孤獨的流浪...與此同時，她感到齊臨也在接收她的記憶：母親病榻前的告別，姐姐失蹤那天的暴雨，三年來的自責與憤怒...
    融合過程中，他們的形體開始模糊，最終形成一個光團。光團劇烈震動，釋放出強大能量衝擊，將周圍紅絲盡數震斷。繭應聲破裂，裏麵的小女孩身影化作流光融入光團。
    混沌空間開始崩塌。光團一分為二，重新變成沈羽和齊臨的形態，但彼此身上都帶著對方的特征——沈羽眼中閃爍著卦象光芒，齊臨的左腕則出現一道淡淡疤痕。
    "走！"齊臨拉起沈羽衝向發光漩渦。
    就在他們即將進入漩渦的瞬間，整個空間突然凝固。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想逃？"
    趙無極的身影在霧氣中顯現，手持紅寶石匕首。他揮動匕首，空間如布匹般被劃開裂縫，更多紅絲湧出。
    "來不及了！"齊臨推開沈羽，"你先走！"
    沈羽想抓住他，但一股強大吸力將她拉向漩渦。最後一刻，她看到趙無極的匕首刺入齊臨胸口...
    現實世界中，沈羽猛地坐起，大口喘息。她發現自己躺在船艙裏，旁邊是昏迷不醒的齊臨。老江正在給他施針，額頭布滿汗珠。
    "他怎麽樣？"沈羽聲音嘶啞。
    老江頭也不抬："命格受損，魂魄不全。你們做了什麽？"
    沈羽簡短描述了意識空間的經曆。當說到命格融合時，老江的手明顯抖了一下。
    "胡鬧！"他厲聲道，"命格融合是禁術中的禁術！現在你們的命格已經部分混雜，不及時分離的話..."
    "會怎樣？"沈羽問。
    老江終於抬頭，眼神複雜："輕則記憶混亂，重則人格融合，變成既不是你也不是他的新個體。"
    沈羽低頭看自己的手，驚訝地發現能隱約看到皮膚下流動的能量——就像齊臨描述卦力時說的那樣。更奇怪的是，她腦海中突然浮現一些從未學過的卦象知識。
    "我好像...能使用卦力了？"
    老江眯起眼睛："命格融合的副作用。你暫時擁有了他部分能力，而他..."他指向齊臨左腕，那裏正緩緩浮現一道疤痕，"獲得了你的部分特質。"
    沈羽突然頭痛欲裂，眼前閃過陌生畫麵——雪地裏練卦的男孩，燃燒的建築物，孤獨的流浪...她意識到這些都是齊臨的記憶，正在她腦海中複蘇。
    "怎麽阻止這個？"她咬牙問。
    "救出他困在意識空間的那部分魂魄，然後進行分離儀式。"老江說，"但需要特定條件——必須在命格力量最強的地方，也就是..."
    "月全食之夜，金融中心88層。"沈羽接上他的話，突然想到什麽，"等等，你怎麽知道這麽多天機閣禁術？"
    老江的動作頓了一下。就是這一瞬間的猶豫，沈羽閃電般抓住他的右手腕，擼起袖子——一道閃電狀疤痕赫然在目。
    "你是江無涯！"沈羽猛地後退，"莫問天的師弟，三十年前就該死了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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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江——不，江無涯的表情變得陰森："聰明的丫頭。可惜太晚了。"他突然用銀針刺向齊臨的咽喉。
    沈羽不假思索地揮手，一道金光從指尖射出，擊飛了銀針。這突如其來的卦力讓她自己都愣住了。
    江無涯冷笑："看，融合已經開始深化。很快你就分不清自己是誰了。"他突然按下牆上的隱藏按鈕，整個船艙開始震動，"這艘船本來就是為催化雙生命格融合設計的。現在，它將帶我們直接前往儀式現場。"
    沈羽抱起昏迷的齊臨，衝向艙門，卻發現門已被鎖死。透過舷窗，她看到船隻正在自動航行，黃浦江兩岸的燈火飛速後退。
    "沒用的。"江無涯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倒茶，"距離月全食隻剩12小時，你們的命格會在這段時間內繼續融合。等到了金融中心，趙師兄會完成最後的步驟。"
    沈羽檢查齊臨的脈搏，微弱但穩定。她輕聲道："堅持住，我會帶你出去。"
    江無涯聽到後大笑："帶他出去？丫頭，你還沒明白嗎？很快"你"和"他"就不存在了。你們會成為一個完美的"器皿"，承載上古卦靈的重生！"
    沈羽不理他，專注感受體內新獲得的卦力。齊臨的記憶碎片在她腦海中閃現，教她如何運用這股力量。她悄悄將手貼在艙壁上，嚐試感知船體結構。
    江無涯繼續嘲諷："你以為趙師兄隻是想逆天改命？太天真了。他要打開的是"太虛之門"，讓上古卦靈重返人間！上海百萬人隻是第一批祭品..."
    沈羽突然發難。她揮手射出一道卦力，擊碎頭頂的燈罩，船艙頓時陷入黑暗。同時她另一隻手凝聚力量轟向艙門——不是要打破它，而是觸發船上的消防係統。
    警報聲中，自動噴淋係統啟動，鹹澀的江水灌入船艙。江無涯咒罵著摸索前進，沈羽趁機抱起齊臨躲到角落。她閉上眼睛，按照齊臨記憶中的方法，將卦力集中在指尖，在艙壁上畫出一個"澤火革"卦。
    卦象完成的瞬間，艙壁金屬如黃油般融化，露出一個足夠人通過的洞口。沈羽抱著齊臨鑽出，跳入冰冷的黃浦江。
    江水的刺激讓齊臨短暫蘇醒。他虛弱地睜開眼，嘴唇蠕動。沈羽湊近，聽到他說："...卦盤...地下河...十二小時..."
    然後他又陷入昏迷。沈羽奮力遊向岸邊，腦海中齊臨的記憶碎片與她的思緒交織。最清晰的一段是關於龍骨卦盤的——它不僅是占卜工具，更是鑰匙，能打開金融中心地下的一條秘密通道。
    爬上岸後，沈羽看著東方泛白的天空。距離月全食隻剩12小時，而她懷中的人正一點點與她命格相融。更糟的是，她時不時會分不清某些記憶是自己的還是齊臨的。
    但有一個念頭異常清晰：她必須阻止趙無極，救出姐姐，分離命格——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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