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河監解窘——莊周真心盼望麻煩事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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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曹商提出要去漆園看貨。
莊周轉身吩咐多髯水長:“套上那頭渾身黑毛、白嘴頸、白肚皮、白蹄子的草驢,拉上田車,帶曹大人去漆園。”
曹商微微皺眉,麵露難色:“我身為宋國大夫,坐田車,有失身份吧……”那嫌棄的意味溢於言表。
莊周並不在意,一把拉起曹商的手,真誠地說道:“你的馬長途奔波,我讓人喂上。咱倆本是盟兄弟,擺什麽譜啊。”
曹商認為,莊周應該有好的車馬。他的手在莊周的手裏微微掙脫一下,終究還是坐上了田車。
多髯水長駕著田車,那驢子甩著尾巴,搖著頭顱,脖子上的串鈴發出”叮鐺叮鐺”的響聲。
一路走去,塵土微微揚起。
曹商坐在車上,身子僵硬,皺著眉頭。他從內心認為坐田車,很失官家身份。 若萬一碰到宋國人,麵子可丟大發了。
到了漆園公署,莊周把曹商迎到官署大廳。多髯水長連忙倒上茶水,熱氣騰騰的水汽在空氣中彌漫。
莊周派人傳來趙六,安排他給曹商挑選器具的事情,鄭重說道:“所需錢數用我俸祿補上。”
趙六微微低頭,恭敬道:“不用大人破費,我報些破塤件就行了。”
莊周麵色一正:“這可不行,我身為漆園吏,帶頭破洞,隻怕洞口會越破越大。”
曹商聽了,大驚失色,忙拉過莊周小聲問:“賢弟,我說日後付款,不過是種措辭。你身為漆園長吏,難道連送友人幾套器具的權力都沒有嗎?你自己也得弄些呀!人沒錢沒東西咋行啊!”他的眼神裏滿是不解和疑惑,似乎無法理解莊周的堅持。
莊周淡淡一笑,目光望向遠放方的天空,似在思索著什麽:“有啊!報破塤件或者讓工匠額外加工幾套器具,不算什麽大事。主要是我一開頭,其他園佐、工匠,人人效仿,欲壑難填啊!”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憂慮,那是對未來可能出現的混亂局麵的擔憂。
曹商皺下散亂的眉毛,瞪瞪三角眼,無肉的尖下巴臉拉得緊緊的:“賢弟為難,我就不要了。”他的語氣裏帶著一絲賭氣,又有著一種不甘。
莊周真誠地看著曹商,目光裏透著深情:“盟兄家對我恩重如山,我身為漆園長吏,給長兄置辦些器具,是完全應該的。”他的話語裏沒有絲毫猶豫,那是一種源自內心的堅定。
多髯水長一直微微探著身子,站在一旁。見場麵尷尬,忙不迭地說道:“明天我叫給監河侯大人來陪曹大人飲酒。”他的聲音打破了這略顯沉悶的氣氛,像在濮水裏投入了一個石塊,泛起了一絲漣漪。
晚上,莊周與曹商在前書房說話到夜半,同宿在書房西邊的客房裏。
監河侯早早來見曹商,在劉家車馬店宴請了老同學。酒宴從早飯一直吃到午後,酒菜高檔,飯食可口,氣氛融洽。
監河侯麵色紅潤,道:“曹大夫作為宋國使者來訪,魏國有規定,其他諸侯國使者來訪,可送些漆園的器物,你可隨意挑選,子休賢弟按實際數目填表上冊,派車給曹大夫送去。由我報給工部就行了。”
曹商臉上,笑出了一朵綻開的花,五指印記泛起紅色。監河侯的安排,簡直就像及時雨,正中他的下懷。莊周出錢?他實在是舍不得,畢竟那好處最終是落進自己口兜裏。滿心歡喜之下,他一杯接一杯,很快就醉得腳步踉蹌,舌頭也不利索了:“多,多,多謝河監賢弟盛情款待!上學那會,我就給你要家具,今天可算盼到了。”
監河侯臉上堆滿了恰到好處的笑容,八字眉微微揚起,那胖嘟嘟的臉透著股親和勁兒:“兄長那時的安排,我哪敢忘記,你隻管要,保證讓哥哥滿意而歸。”話語裏帶著十足的誠意,仿佛曹商的要求就是他自己應該完成的使命。
曹商醉意朦朧中,伸出手摳摳大拇指,帶著幾分官場上的灑脫:“歡迎賢弟到宋都商丘訪問!屆時我也有禮品相贈,這是官場禮尚往來的規矩。”那姿態,仿佛已經在商丘擺好了盛大的宴席,隻等監河侯大駕光臨。
莊周坐在一旁,心裏像被烏雲籠罩。監河侯看似豪爽地解決了曹商的事情,可這背後的世故與功利,讓他如鯁在喉。他端起酒爵,聲音平靜卻透著一絲沉重:“請二位兄長飲酒!我聽說有一個喜歡打鳥的人,用隨珠這種非常珍貴的寶珠作彈丸,去射飛翔在千丈高空中的一隻麻雀。世人看了一定嘲笑他。這是什麽道理呢?這是因為付出的代價太昂貴,而得到的東西太輕微啊!” 莊周的目光平靜又深邃,在這熱鬧的酒幾案上,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監河侯臉上依然掛著謙和的微笑,舉起酒爵,聲線不尖不沉:“學友之間,不用想那麽多。來,我敬你倆兩樽!”那笑容,那話語,看似真誠,卻又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紗帳。
莊周沉重地朝二人揚揚酒爵,簡單吐出一個字:“請。”然後,緩緩用衣袖遮樽,仰頭喝下。那酒順著喉嚨流下,卻像一團火,燒得他心裏更難受。
曹商縮縮手,又摳摳大拇指,端起酒爵咳嗽兩聲。他似乎察覺到了莊周的異樣,卻又不想破壞這歡樂的氛圍,隻能用幾聲咳嗽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曹商要啟程了。監河侯派人派車,將曹商喜愛的家具一一裝上。曹商坐在車上,滿臉得意,仿佛這是他人生的又一場勝利。
莊周站在原地,看著那車漸行漸遠,車軲轆每轉動一圈,都像是在他心上碾過一樣,心被碾壓得沉甸甸的疼痛。這種疼痛,又像在心頭壓了一塊巨石。那石頭冰冷而沉重,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不明白,為何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變得如此功利。曾經的同窗情誼,在官場的規則和利益麵前,竟如此不堪一擊。曹商的變化,監河侯的世故,都讓他感到無比的失落和迷茫。
日子就在這擔憂與忙碌中過去,莊周全身心投入到漆園事務。他精心安排生產,關注每一個細節,與工匠們一同勞作。他真心盼望麻煩事少一點,再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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