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月下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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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月輝映下,萬籟俱寂,李書塵打坐許久,子時剛過了一刻,忽然聽到一聲銀鈴般的輕笑。
    李書塵一躍而起,往聲音來處轉身,一掌挾著香風,撲麵襲來,他早已久經戰陣,衍妙聖法一轉,雙掌左右開弓,使出輕雲掌中一招“力劈單山”,同時揮出,一格一打。
    瞬間兩人交上了手,此人罩著寬鬆的夜行衣,麵覆輕紗,真容不可見。
    幾招一過,兩人越打越快。此女身法極速,往往肩頭一晃,便進退數次,蹤跡不可察,激起身上夜行衣呼呼生風,李書塵幾乎趕不上,兩次遇險。
    八步登雲二重天踏起,才勉強抵住,心中不禁大驚,此人身法如此極速,世上罕有,看來,升級到八步登雲三重天已刻不容緩。
    戰到後來,李書塵十指屈伸,力貫指尖,空中指力縱橫。那女子進退如風,遊刃有餘,不時出掌揮擊,將李書塵牢牢圍在中心。
    隻聽得嗤嗤嗤、呼呼呼的兩種聲音高低起伏,李書塵落在下風,苦苦支持。心中不由叫苦:“此女來得蹊蹺,照理說無相宮還未知道自己回山之事,可這女子竟然立刻就書信自己,還說是故人,若早知道會遇險,就該叫上白沐風師尊同行”。
    勁風撲麵中,李書塵衍妙聖法全力運轉,緊盯那女子步伐,希冀找出破綻處,或可衝出逃生。越看這步伐越熟悉,大袖拂風、進退有據、動如脫兔。
    “咦”,李書塵忽道:“血影步,你是?”
    “嗬嗬嗬……”,那女子收掌,如風般後退,口中輕笑道:“小弟弟大有長進啊”,扯下麵紗,如玉美貌在月下盡顯潤澤,李書塵張口結舌,竟然是斜陽鎮上的蔡掌櫃——蔡欣容?
    蔡欣容雙肩一挺,圍罩在全身的夜行陡然褪去,現出內裏紅色宮裝長袍,豐腴到極致的身材一覽無餘。
    李書塵收斂心神,結結巴巴道:“不知蔡……掌櫃,如何來到我南疆,怎麽又和無相宮的歹人混到了一起,偏來找我大玄門的麻煩?”
    蔡欣容雙手插腰,輕輕一扭,笑吟吟道:“多日不見,小弟弟盡問這些煞風景的話,你難道不知,朗月伴佳人的妙處嗎?”
    李書塵不敢抬頭,低頭瞧著地麵倩影,但玲瓏有致的身姿,即便在月光倒影下也顯得撩人。
    長吸一口氣,內力一提,正色道:“蔡掌櫃,斜陽鎮一事既已揭過,來我大玄門究竟有何意圖,請明示。”
    見李書塵瞬間變得十分嚴肅,蔡欣容依然聲音媚惑,輕舔上唇,發出異樣聲音:“什麽蔡掌櫃,昔日我對你百般愛護,舍不得殺你,今日,你連姐姐也不肯叫一聲嗎?”
    李書塵心道:此女似敵非友,在斜陽鎮殺戮甚多,盡管情有可原,還是少與她扯上關係,當下不耐煩道:“有事說事,蔡掌櫃不要東拉西扯,若僅是故人敘舊,此處風景絕佳,你一人正可獨自賞月。“
    “好了”,蔡欣容雙掌一拍,眉頭微皺:“小弟弟年齡不大,脾氣不小,若非我手下留情,你豈能在我掌下逃命,什麽蔡掌櫃叫著難聽,難道我的真名就如此不入耳嗎?”
    李書塵一怔:“蔡掌櫃的真名,為何這樣說?”
    蔡欣容哈哈一笑:“那日斜陽鎮一戰,我已道盡內裏情由,我隱姓埋名設伏於那惡人身邊,蔡欣容自然不是真名了,你竟然未曾發覺嗎?”
    李書塵憶起當日,確實蔡欣容潛伏酒樓,伺機報仇,那仇人近在咫尺,用的自然不是真名了,好奇問道:“蔡掌櫃真名是?”
    蔡欣容足尖輕點,瞬間移近了一丈多,距離李書塵僅一尺,李書塵大駭,急忙護住胸前要害。
    蔡欣容格格笑道:“姐姐隨主人家姓蔡,單名乃是一個‘姝’字,正是書信落款也。”李書塵見這女子蔡姝未曾進攻,感覺雙掌所處位置不甚雅觀,急忙又後躍了一丈,放下雙掌,麵紅耳赤問道:“蔡掌櫃何時到了南疆,今日約我到此,究竟所為何事?”
    蔡姝在月光下麵色輕嗔,似責怪道:“小弟弟可知,若非我赴南疆,你大玄門或許早已湮滅?”
    李書塵茫然不解:“此話何解?”
    蔡姝歎氣道:“斜陽鎮姥姥救我離去,為避萬劍閣日後的追殺,無奈,遠遁南疆,投身無相宮。”
    李書塵恍然大悟:“無相宮新增的一名元嬰高手,莫非便是陰山姥姥?她與朱正武莫非是同門?”
    萬欣容嚇了一跳,目光緊盯著李書塵道:“你才回大玄門一天,為何便對無相宮之事如此熟悉”?少頃又點頭道:“同門說不上,但若說功法同源,那倒不錯。朱正武對姥姥極為重視,封姥姥為副宮主,我獨來獨往,一應供奉卻不下於朱息。”
    李書塵心道:“你自投身無相宮,為虎作倀,奈何又說對我大玄門有恩?”口中卻拱手說道:“如此甚好,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別過。”他不願與此雙手沾滿鮮血之人深交,急欲離去。
    蔡姝嬌嗔道:“你為何對我如此不耐,聽我細細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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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書塵無奈,隻得停下腳步,說道:“願聞其詳。”
    萬欣容道:“我與姥姥尋了個傳送法陣,傳送之時,已經聽說你五靈齊聚,投入太清仙宮化神強者陰易門下,朱正武在中洲的探子也已將此事稟報。”
    “難道那時,朱正武便已知我的行蹤?”李書塵愕然。
    “正是”,蔡姝點頭道:“朱正武將你四位師長嚴刑拷打,早知異相心蓮在你身上,此時得知你入了太清仙宮,為免夜長夢多,已決定將你四位師長處死。”
    “啊!”李書塵驚訝萬分,之前遇到四位師長,無人提起嚴刑拷打之事,哪怕師尊書信中也一字不提,隻以為其樂融融,想不到他們竟然受到如此虐待,目中一道厲光閃過。
    蔡姝接著說:“朱正武眼饞大玄門的傳送法陣,決定鳩占鵲巢,殺盡大玄門諸人後,將無相宮遷來此處。並秘密聯絡了古佛院的寂滅和尚,要他暗中伺機在玄元洞天將你殺死,以絕後患。”
    李書塵一陣心慌,莫名感到恐怖,額上不禁沁出汗來,朱氏父子二人,俱是絕代梟雄,行事狠辣,對上他們,自己已經不知道在鬼門關徘徊多少趟了。
    蔡姝見李書塵緊張莫名,不禁臉上又是一笑,語氣又變得有些輕佻:“小弟弟,有姐姐在,定不會讓他傷著你,嗬嗬,不用心慌”,用手輕拂麵頰,柔聲說道:“姥姥對於風水一道極為擅長,她曾暗暗對我說,大玄門腹地為‘九龍朝元穴’,有人特意布陣導引,經一千二百年天地精華滋養,氣候已成,應運之人已生,若與之為敵,不詳。”
    李書塵急道:“姥姥果真如此說?”白沐風師尊所說,竟然與陰山姥姥所見相同,一千二百年前的木純祖師難道早已布局了這一切,莫不是,自己便是應運而生的“氣運之子”?
    “千真萬確”,不知不覺,蔡姝已靠近李書塵,口中吹氣如蘭,李書塵雖然別扭,但此刻心中緊張,思緒萬千,竟然沒有退讓。
    “我心中掛念弟弟,便勸姥姥,何必要逆天而行,與你作對,不如結個善緣,保全你大玄門一脈。姥姥依計而行,她專程與朱正武說道,此處為‘九惡匯陰’的大凶之處,立宗此地,修為日衰,氣運一瀉千裏。然而,此處群陰匯聚,癸水洶湧,應運出生之人將禍亂南疆。不如將這禍水東引,去澆滅南明離火與南風朱雀!”
    “啊呀”,李書塵大驚失色,想不到陰山姥姥話術如此了得,同一件事經她口一說,竟然陰陽轉易,黑白顛倒。
    “那朱正武對姥姥能力深信不疑,即刻調轉念頭,反而將你師長從牢中放出,以賓客之禮厚待,甚至命人送丹藥調理,助力突破境界。而寂滅和尚大半年未見你蹤影,殺你之事不成,朱正武再傳訊,此事自然也不了了之。嘿嘿,你四位師長待遇天差地別,朱正武態度前倨後恭,你以為都是誰的功勞?”
    李書塵長舒一口氣,麵色凝重,雙手合拳舉過頭頂,再深深一揖,道:“蔡姐姐一念,救我大玄門四位師長,保全我大玄門千年基業,大恩不言謝,書塵僅以一禮為敬。”
    長風吹過,蔡姝紅色宮袍獵獵,臉帶笑意,說道:“小弟弟明白姐姐苦心,不枉我在其中謀劃一場。”
    李書塵惆悵道:“隻可惜姥姥與姐姐修煉的功法過於殘酷,有傷天和,那日葛環師兄便曾告誡,善惡到頭終有報。小弟覺得,何不自廢修為,從頭開始,苦修別法?”
    蔡姝慘然一笑:“弟弟是嫌棄姐姐殺人太多了?”
    李書塵搖搖頭:“不敢,不敢,我大玄門身受重恩,不敢浪言,隻是為今後長久之計,日日化血殺戮,恐遭天譴。”
    “哈哈哈哈——”蔡姝仰天長笑,盡顯悲涼,雙手自發端一捋,長發如瀑布般散落,她掀起額際長發,淡淡道:“弟弟請看!”
    皎潔月光下,如瀑布般的長發泛著淡淡銀光,李書塵倒吸一口涼氣,驚道:“你,你,才一年多,為何兩鬢大部已斑白?”
    “化人精血,修為速成,如同上癮,愈演愈烈。我強忍嗜血衝動,自斜陽鎮化去惡人骨血,突破金丹後,便再未殺一人,生命本源不停耗盡,死期已是不遠。”
    李書塵心如止水,此時也不禁動容,歎道:“姐姐命運多舛,既未遇良人,更受虐於邪功,可悲,可歎!”
    蔡姝重又束起長發,側過臉頰,道:“修行化血大法,便算羅刹教徒,西域之人,又有幾人沒有悲痛往事?姥姥她對我恩重如山,可是,自與朱正武見麵後,兩人功法相近,相互印證提升。而她屢次為朱正武剪除敵人,每次出手,屍橫遍野、雞犬不留,姥姥化血大法如魚得水,元嬰修為日益高深,初來南疆時境界尚未穩固,如今氣焰已快趕上朱正武了。”
    李書塵道:“惡行肆虐,總有惡貫滿盈的一天!”
    “我今晚約你相見,便是有一事拜托。”
    “姐姐請講,大玄門受你大恩,我定湧泉相報”,李書塵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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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姝柔聲道:“姥姥食髓知味,深陷殺戮而不自拔,朱正武不停推波助瀾。我已無幾日好活,但無相宮諸人絕非善類,若我死後,姥姥定然無依無靠,或許被朱正武所害。拜托你,若有機會,請助姥姥解脫痛苦。”
    李書塵怯聲道:“陰山姥姥極度沉迷化血大法,如何說服她解脫?”
    蔡姝搖搖頭,無奈道:“化血大法一旦修煉,便不能停止嗜血,至死而已,據西域羅刹教傳聞,世上有一丹藥,名天陰融血丹,可解渴血之症,若得到一粒服下,便可一勞永逸解除後患。”
    李書塵無奈歎息道:“或許隻能如此,我答應你,若有機會,定全力尋找此丹,為姐姐和姥姥解除此禍患。”
    蔡姝喜不自勝:“兄弟你言而有信,若肯答應,事情便成了一半,玄元洞天網羅天下資源,定有尋到的機會。”
    李書塵心道:“若說世上哪裏能尋到,或許真的隻有功勳殿了,發布求購榜單,定有訊息傳來,或者神通廣大的奸商烏先生就有辦法”。當下自信滿滿說道:“姐姐勿憂,我一旦返回洞天,便著手此事,定早日解救你二人得脫苦海。”
    蔡姝略帶苦澀開口道:“除了姥姥,全天下,我惟一信任之人,僅你而已。當日對大玄門施以援手,我便存有私心,日日在此等候,便是想要拜托後事,既然此事已了,我便今日死去,也無憾了,李書塵兄弟,拜托了”。雙目含淚,轉身欲走。
    李書塵一陣激動,伸手想要阻攔,手伸在半空,卻不知該如何說,忽然想到一物,急道:“等一下!”
    蔡姝詫異回首,李書塵慌忙在納戒中翻找,喜道:“就是這個”,手一揚。蔡姝接過李書塵拋來的錦盒,略帶不解。
    李書塵眉飛色舞:“姐姐快打開,內有一粒精血丹,或許可延你性命。”蔡姝如遭雷擊,急忙打開,拈起那枚丹藥細細察看,見一絲血氣散溢,自己體內頓生一股饑渴之意,此丹氣血極足,竟然有一絲紋路,出現丹紋,便是品質又有極大提升之意。喜極而泣道:“此丹確能延命,兄弟你真是氣運之子,手上竟然有此物,我原擬三兩年後必死,服此丹,或可延命十幾年了。”
    李書塵哈哈大笑:“此丹從朱息手上獲得,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能救你一命吧。”
    聽了此話,蔡姝十指一緊,臉上出現狠厲之色:“不出所料,朱氏父子居心叵測,如此良丹,口風從來不透一絲,單純驅使姥姥為他賣命而已。”
    李書塵一凜,細想後,確實如此,朱氏分子,狠辣之極,真是可怕的對手。
    蔡姝側身盈盈一拜,口中說道:“書塵兄弟,臨行前有一訊息告知,源世真人遍告天下,求取《五行寶鑒》,其中《黃土》一鑒,便在落陽寺寂容聖僧手中。”
    李書塵又是一呆,隻覺得今日蔡姝給自己帶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勁爆,幾乎腦子都停止轉動了,不由問道:“此等秘辛,你如何得知?”
    蔡姝笑道:“朱正武與古佛院寂滅和尚、玄都尊者沆瀣一氣,彼此勾結,早在數年前就已布局,兩人多次襲擊寂容聖僧,俱被擊退。數年後,兩人將攜手再上落陽寺,據說經過高人推算,彼時寂容聖僧氣數已盡,贏麵極大,我也不知朱正武為何如此篤定。”
    又歎了一口氣,道:“之前,我不想告訴你,怕你去趟渾水,你實力低微,定是白白送死,如今見你確實氣運昌隆,或許,便是有意讓我指引你前去,便告之於你罷。”
    李書塵雙手抱拳,謝過蔡姝:“蔡姐姐勿憂,我自有主張,若有機會,我定不會坐失良機。”
    蔡姝點了點頭,輕身一躍,紅袖拂風,去得遠了,隻聽到空中嬌弱女聲傳來:“一切拜托你了,書塵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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