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遙望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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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第一縷微光,刺破了籠罩在河麵上的薄霧,也映亮了蘇燼那張混合著疲憊、汙垢和血跡的年輕臉龐。
他沒有在河灘上停留太久。劫後餘生的慶幸很快被冰冷的現實所取代——他必須立刻找到一個更安全、更隱蔽的地方,處理傷勢,恢複體力,並接回老夫子,然後……踏上那條真正意義上的南下之路。
順著河流又向下遊走了一段距離,確認徹底擺脫了青溪鎮的範圍和可能的追蹤者後,蘇燼在一片茂密的河畔樹林深處,找到了一個被藤蔓和灌木掩蓋的天然岩洞。洞口不大,裏麵也算幹燥,足以容納他和老夫子暫時棲身。
他先是將洞口仔細偽裝了一番,然後才按照預定的計劃和暗號,極其小心地返回之前藏匿老夫子的地點。萬幸,老人安然無恙,依舊昏迷,但呼吸平穩。
將老夫子轉移到岩洞安頓好後,蘇燼才終於鬆了口氣,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要散架一般。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開始仔細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
左臂的臨時夾板還算牢固,但骨折處的腫脹和疼痛依舊明顯。胸口的內傷在“靈台”法門的運轉下似乎有所緩解,但呼吸時仍然隱隱作痛。最麻煩的是全身各處的擦傷、撞傷以及被令牌能量灼傷的皮膚——雖然也在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愈合結痂,但每一次活動都會帶來撕裂般的疼痛。
“這恢複力……簡直跟打不死的小強似的。”蘇燼看著自己手臂上開始脫落的焦黑痂皮下露出的、帶著點詭異光澤的新生皮膚,心裏嘀咕,“就是不知道這‘小強’體質有沒有什麽後遺症,比如……會不會突然長出幾條腿或者觸角來?”
他苦中作樂地搖了搖頭,從懷裏拿出流蘇留下的那個小布袋。裏麵除了十幾兩碎銀子和一些銅板,還有那個裝著“金瘡藥”的小瓷瓶。他拔開瓶塞聞了聞,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鼻而來,光聞著就感覺效果不凡。他小心地將藥粉撒在幾處比較嚴重的傷口上,果然,一陣清涼感傳來,疼痛立刻減輕了不少。
“嘖,‘臨時保鏢’出手還挺大方。就是不知道這藥錢……以後打算怎麽收。”蘇燼撇撇嘴,將東西都收好。
接下來,是規劃路線。他攤開流蘇給的那張簡易地圖,又拿出從黑衣人那裏搜到的那張更潦草、但標注了幾個奇怪地點的地圖,仔細對比研究起來。
流蘇的地圖標注了從青溪鎮向南的主要河流、山脈和幾個大的城鎮名稱,終點指向了一個位於帝國中南部的大郡——“南晉郡”,郡城就叫南晉城。地圖上特別標注了,南晉城附近,似乎就坐落著帝國南方最著名的修行地之一——“南晉書院”。
而那張黑衣人的地圖,則更加詭異。它似乎隻描繪了南晉郡北部的一片山區,上麵用朱砂標注的幾個點,其中一個點似乎與之前發現古老印記的“野人溝”或者那個地下“禁地”的區域有所重合?角落裏那個潦草的“風”字代號,更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看來,無論如何,都得去南晉郡走一趟了。”蘇燼做出了決定。去南晉城,既是為了尋找能救治老夫子的資源,也是為了探尋關於“書院”、關於“源符種子”和那些古老印記的秘密。至於黑衣人和那個“風”……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他決定沿著河流繼續南下。一來可以解決水源問題,二來沿河區域相對平緩,便於行走和隱藏,三來……地圖顯示,這條河最終會流經南晉郡。
簡單的計劃製定完畢。蘇燼沒有立刻出發,他知道自己需要時間恢複。他靠在岩壁上,閉上眼睛,再次沉入“靈台”的世界,默默積蓄著力量,也消化著連日來的經曆和信息。
南下的路,從這一刻,才算真正開始。
接下來的日子,蘇燼和老夫子,主要是蘇燼自己,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荒野求生”。
他白天背著老夫子,沿著河流,在茂密的樹林和丘陵間艱難跋涉,晚上則尋找隱蔽的山洞或樹洞宿營。他將“靈台”法門幾乎時刻運轉著,不僅用來警戒四周,感知危險,也用來調動身體內那股奇異的恢複力,加速傷勢愈合,並抵抗著饑餓和疲憊。
食物是最主要的問題。流蘇給的銀子在荒郊野外毫無用處。蘇燼隻能依靠老夫子教過的那些辨認草木、追蹤獵物的知識,以及自己那在生死邊緣磨練出的生存本能。
他用骨片削尖樹枝做成簡易的捕獵工具,捕捉一些小型的鳥雀和野兔。骨片那超乎尋常的鋒利和堅韌,讓他在這個過程中省了不少力氣,也讓他對這件“古物”更加好奇。
他小心翼翼地辨認著各種可以食用的野菜和野果,有時候實在找不到,也隻能用那些溫熱的、帶著硫磺味的“特效”泉水他又找到幾處類似的泉眼)來充饑——奇怪的是,喝了這種水後,他似乎並不像普通人那樣容易感到饑餓,而且精力恢複得更快。
“這體質……難道以前的主人是專門吃石頭和硫磺長大的?”蘇燼一邊啃著某種酸澀的野果,一邊無奈地吐槽,“感覺再這麽下去,我都不用吃飯了,直接找個火山躺平吸收地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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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尋找食物,最大的威脅來自於這片原始山林本身。他遇到過潛伏在沼澤裏的毒蛇,遭遇過夜間突襲的豹貓,甚至有一次差點掉進一個被落葉掩蓋的深坑裏。
每一次危險,都是一次生與死的考驗。但每一次成功化解危機,都讓他的感知更加敏銳,反應更加迅速,心誌也更加堅韌。他那在鴉巢城練就的劈柴刀法,在與野獸的搏鬥中,與骨片的鋒利相結合,逐漸演化出一種簡潔、高效、甚至帶著幾分詭異刁鑽的……殺生之術。
他不再僅僅是為了活下去而揮刀,而是在每一次出手時,都下意識地追求著最高效的解構和破壞——如同劈柴時尋找最佳的紋理和下刀點一樣。
老夫子依舊在昏迷中,但狀況似乎真的在慢慢好轉。他的呼吸越來越平穩,臉色也漸漸有了些血色,不再像之前那樣死氣沉沉。蘇燼每天都會給他喂食一些流質的食物比如搗爛的野果或者煮化的野菜根)和那些特殊的泉水。
“先生,您可得快點醒過來啊。”蘇燼看著老夫子,輕聲說道,“您再不醒,我這免費的‘陪聊’兼‘保姆’都要撐不下去了。而且,您腦子裏那些秘密,再不倒出來,可就要發黴了。”
他的旅途是孤獨的,但背上這個沉睡的老人,既是他的負擔,也是他不能倒下的精神支柱。
大約行走了十幾天後,蘇燼漸漸走出了那片最原始、最荒涼的山脈核心區域。地勢開始變得平緩,林木也不再那麽遮天蔽日,偶爾能看到一些人為開墾過的痕跡,比如廢棄的梯田或者燒荒留下的灰燼。
這意味著,他正在靠近人類活動的區域。
這讓他心中稍安的同時,也更加警惕。
這天,他正在一條稍微寬闊一些的山道上行走與其說是路,不如說是被野獸和偶爾路過的人踩出來的痕跡),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
蘇燼立刻閃身躲進了旁邊的密林之中,屏住呼吸觀察。
隻見一隊規模不小的商隊,正緩緩地從山道上通過。十幾輛載滿貨物的騾馬大車,前後都有手持兵刃、氣息彪悍的護衛保護著。這些護衛穿著統一的短褂,上麵繡著一個“鏢”字,顯然是某個鏢局的人。
商隊裏的人行色匆匆,臉上都帶著警惕和疲憊。
蘇燼沒有現身。他現在這副樣子,貿然出現,隻會被當成劫道的山賊或者流民。而且,他也不想和這些看起來就不好惹的鏢師打交道。
他隻是在暗中觀察,試圖從他們的裝備、貨物、或者交談中,獲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注意到,這些鏢師的武器都保養得很好,而且其中有幾人的氣息,明顯比普通武夫要強橫得多,隱隱帶著一絲……修行者的味道?雖然很微弱,但蘇燼如今對這種感覺已經相當敏感。
“連走鏢的都有修行者了?這世界真是越來越‘卷’了。”蘇燼心裏嘀咕。
他又看到那些大車上裝載的貨物,似乎有不少是南方的特產,比如絲綢、茶葉、瓷器等。這說明,他確實走在正確的方向上。
等商隊走遠後,蘇燼才從藏身處出來。他檢查了一下商隊留下的車轍和馬蹄印,又在路邊發現了一些被丟棄的雜物,比如一個破損的草鞋,幾片寫著字的包裝紙他不認識上麵的字,但能看出不是北方的風格)。
這些零碎的信息,都在不斷印證著他的判斷,也讓他對即將抵達的南方世界,多了一份具體的想象。
然而,並非所有的“偶遇”都是這麽平靜。
兩天後,當他再次發現人類活動的蹤跡時,看到的卻是一副慘烈的景象——一處被徹底摧毀的臨時營地!
帳篷被燒毀,貨物散落一地,幾具穿著不同服飾的屍體倒在血泊之中,死狀淒慘。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蘇燼強忍著不適,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從現場的痕跡來看,這裏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戰鬥。襲擊者手段極其殘忍,幾乎沒有留下活口。
他在一具穿著相對華麗的、似乎是商隊主事人的屍體旁,發現了一枚掉落的、沾著血汙的……蠍子徽章!
蘇燼的心髒猛地一縮!是那個殺手組織!他們竟然也在這裏活動?!
他們是為了劫掠財物?還是在追查什麽?或者……是在追蹤自己?!雖然他自認為行蹤隱秘,但難保沒有留下什麽線索被對方捕捉到!
一股寒意瞬間籠罩了他。
他不敢再停留,迅速檢查了一下現場,確認沒有其他有價值的線索或者說,不敢再深入檢查,怕留下自己的痕跡),然後立刻帶著老夫子,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個不祥之地。
南下的路,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危機四伏。
又經過了十多天的艱苦跋涉,期間蘇燼再次遭遇了幾次不大不小的危險,比如迷失在瘴氣彌漫的沼澤裏,或者被一群嗜血的怪鳥追擊,但最終都被他憑借著越來越強的實力、冷靜的頭腦和一點點運氣化險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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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傷勢已經基本痊愈,骨折的左臂雖然還不能承受太大的力量,但日常活動已經自如。他的身體似乎完全適應了那種特殊的泉水,不僅不再感到饑餓,反而精力充沛,力量和速度都比以前有了明顯的增長。甚至連“靈台”法門,在持續不斷的運轉和刺激下,也變得更加得心應手,感知範圍似乎擴大了一些,精神也更加凝聚。
這一天,當他終於走出連綿的山區,踏上一片相對平緩的丘陵地帶時,他知道,目的地應該不遠了。
又往前走了一天,傍晚時分,他爬上了一座較高的山崗。當他撥開眼前的灌木,向著南方眺望時,整個人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遠處,廣袤的平原之上,一座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大城池,如同匍匐的太古巨獸,靜靜地臥在那裏!
高聳入雲的城牆連綿不絕,仿佛巨龍的脊背,看不到盡頭。城牆呈現出一種深沉的、仿佛經曆了萬古歲月的青黑色,上麵似乎還閃爍著某種能量流轉的微光,顯然加持了強大的防禦禁製。城內箭塔、樓閣林立,層層疊疊,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數條寬闊的河流如同玉帶般環繞著城池,最終匯入遠方一條更加浩瀚的大江。
即便是隔著這麽遠的距離,蘇燼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座城市傳來的、厚重磅礴的氣息,以及那屬於人類文明核心的繁華與喧囂。
這就是南晉郡的郡城——南晉城?那個傳說中的南晉書院,就坐落在這座巨城之中,或是其附近?
與它相比,鴉巢城簡直就像個破落的村莊,就連青溪鎮,也如同螻蟻一般渺小。
蘇燼站在山崗上,久久沒有動彈。
一股難以言喻的敬畏、激動、以及……深深的渺小感和不安,充斥著他的內心。
他就像一個從深山老林裏第一次走出來的野孩子,驟然看到了世界的繁華與浩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真是……大得有點過分了啊。”他喃喃自語,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麽大的地方,藏龍臥虎,想要在這裏找到治好先生的方法,還要躲避追殺……難度係數好像又提升了好幾個級別。”
他在山崗上潛伏了一整夜,仔細地觀察著遠方的巨城。觀察著城門開關的時間,觀察著進出城池的人流其中不乏氣息強大、服飾各異的修行者),觀察著城牆上巡邏士兵的規律,觀察著城池周圍的地形……
他知道,想要進入這樣一座守備森嚴的巨城,絕非易事。他需要一個周密的計劃。
第二天,蘇燼沒有直接靠近南晉城,而是在距離城池數十裏外的一片茂密樹林裏,暫時安頓了下來。
他需要時間,更需要一個萬無一失的計劃。
他先是處理了自己身上的“野人”氣息,用河水清洗了身體和那身破爛的衣服,雖然洗幹淨了也還是破爛的,又用剩下的錢,不過流蘇給的銀子還剩一些,在附近一個極其偏僻的小村落裏,極其低調地換取了一些最基本的食物、幹淨的布匹,以及……一點關於南晉城的情報。
從村民口中,他得知南晉城確實是帝國南方數一數二的大城,繁華無比,但也戒備森嚴。入城需要嚴格的盤查,尤其是對於來曆不明、沒有身份證明路引)的人,更是嚴加防範。南晉書院位於城東,占據了很大一片區域,尋常人等根本無法靠近。城內物價高昂,居大不易。
這些信息讓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沒有路引……看來想從正門大搖大擺走進去是沒戲了。”他思忖著,“硬闖更是找死,城牆上那些禁製看起來可不是吃素的。”
他再次拿出那兩張地圖。流蘇的地圖隻標注了南晉城和書院的大致位置。而那張黑衣人的地圖……蘇燼仔細研究著上麵標注的幾個點,發現其中一個點,似乎位於南晉城西郊的一片丘陵地帶,那裏好像……標注著一個類似“廢礦”或“舊道”的符號?
蘇燼心中一動。難道……可以從城外這些廢棄的通道潛入城內?就像他當初逃出地下“禁地”一樣?
這個想法很大膽,也很危險。那些廢棄的礦道或舊道,很可能早已坍塌或者被封死,裏麵也可能潛藏著未知的危險。
但他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總比在城門口被當成奸細或者逃犯抓住強。”蘇燼決定冒險一試。
接下來的兩天,他白天潛伏觀察南晉城西郊的地形,晚上則帶著老夫子,悄悄地向著地圖上標注的那個“廢礦舊道”區域靠近。
這個區域頗為荒涼,雜草叢生,確實能看到一些像是廢棄礦坑或者早期道路的痕跡。蘇燼花費了大量時間和精力,根據地圖的指引和自己的經驗,終於在一處極其隱蔽的山坳裏,找到了一個幾乎被碎石和灌木完全掩蓋的、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不大,僅容一人彎腰進入,裏麵散發著一股潮濕、陳腐的氣息。
蘇燼用“靈台”感知了一下,裏麵似乎沒有立刻的危險,但深處……一片未知。
“但願這次不是又一個‘驚喜’盲盒。”蘇燼自嘲了一句,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裝備——柴刀、骨片、皮袋裏的神秘種子、令牌、剩下的藥和錢、以及……一顆準備隨時拚命的心。
他最後看了一眼遠處燈火璀璨、如同巨獸般蟄伏的南晉城,然後深吸一口氣,背起老夫子,毅然決然地鑽進了那個黑暗的洞口。
無論這條路通向何方,是陷阱還是捷徑,他都必須走下去。
因為,那座巨大的城池裏,有他必須找到的答案,和必須守護的希望。
潛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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