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林風撕破皇權網,鐵浮屠動風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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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濃稠如化不開的墨。
    知府衙門,書房內。
    一豆燭火,在死寂中無聲搖曳,將林風的身影,拉長成一尊沉默的魔神。
    白日裏那山呼海嘯般的狂熱,連同那漫天飛舞的金色齏粉,都已沉澱。
    餘下的,是風暴來臨前,令人窒氣的一片死寂。
    與大夏朝廷,再無轉圜。
    “吱呀——”
    一聲輕響,門被推開。
    高士轍端著一碗參湯,步履間盡是前所未有的蹣跚。
    這位在官場宦海裏翻滾了一輩子的老狐狸,仿佛一夜之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眼神渾濁,隻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憊與茫然。
    “林……公子。”
    他把參湯放在桌上,聲音幹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喝點吧,您……也累了。”
    林風放下手中的狼毫筆,筆尖的墨,還未幹透。
    他抬頭,目光平靜地落在這位老知府身上。
    “高知府,怕了?”
    高士轍的身子狠狠一顫,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最後頹然坐倒在椅上,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被抽走了。
    “怕……”
    “老夫……怕得快要死了。”
    他聲音裏帶上了無法抑製的哭腔,那是對未來那場滅頂之災,最真實的恐懼。
    “公子,您可知,今日您彈指間毀掉的,不止是一卷聖旨!”
    “那是大夏三百年,烙印在每個人骨子裏的法統啊!”
    “京城那位,是絕不會容忍的!天兵一到,這黃州……這黃州就要變成一片焦土了啊!”
    “天兵?”
    林風端起參湯,指尖的溫度透過瓷碗傳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高知府在黃州多年,應該比我更清楚。”
    “如今的大夏,還有多少……可戰之兵?”
    高士轍猛地一怔。
    林風慢條斯理地吹了吹碗裏的熱氣,不疾不徐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高士轍的心上。
    “北有黃州翻臉,兵鋒直指中原。”
    “西有異族作亂,糜爛已有數州。”
    “南有水患連年,流民何止百萬。”
    “國庫空虛,民生凋敝。朝堂之上,那群衣冠楚楚的袞袞諸公,除了黨同伐異,還會做什麽?”
    他每說一句,高士轍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這些事,他身在官場,焉能不知?
    可他從未敢像林風這般,將這層遮羞布,撕得如此鮮血淋漓。
    “就算他能從牙縫裏,拚湊出一支大軍。”
    林風放下湯碗,碗底與桌麵發出一聲輕響,他的眼中,迸射出駭人的精光。
    “從京城到黃州,千裏之遙,補給線漫長如斯,等他們到了,黃州早已固若金湯。”
    “到那時,是誰剿誰,還未可知!”
    高士轍呆呆地看著林風。
    看著他那雙仿佛能洞穿世事,勘破未來的眼睛,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原來,他早就想好了。
    今日那驚天動地之舉,根本不是一時衝動,而是他棋盤上,落下的一枚必然的棋子。
    他不是瘋子。
    他是一個比所有人都清醒的莊家。
    而且,他手中握著的底牌,似乎能掀翻整個賭桌。
    “那……那我們……”
    高士轍的聲音依舊在顫抖,但那恐懼的底色之上,竟被染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卷入滔天巨浪的亢奮。
    “我們要做的,就是搶時間。”
    林風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堪輿圖前,修長的手指,重重地按在“黃州府”三個字上,仿佛要將它嵌入骨血。
    “朝廷的反應,邸報的傳遞,官員的扯皮,軍隊的集結……這一切,都需要時間。”
    “而這段時間,就是我們的黃金期。”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帶著一股重塑山河的決絕。
    “徐文遠,會用最快的速度,完成黃州全境的土地清丈與分配,將民心徹底化為我們的根基。有了民心,我們就有無窮無盡的兵源與糧草!”
    “雷洪的兩萬新兵,必須在三個月內,成為能上陣搏命的虎狼!我要的不是花架子,是能用牙齒撕碎敵人的野獸!”
    “高知府,你的任務最重。”
    林風轉頭,目光如炬,直視著他。
    “我要你,動用你畢生的人脈,去安撫黃州境內那些還在搖擺的士紳大族。告訴他們,跟著我,他們失去的隻是部分田產。但能保住的,是身家性命,是家族傳承。”
    “甚至,在未來,他們會得到更多。”
    林風的聲音陡然轉冷,如臘月寒風。
    “如果他們敢在背後搞小動作……”
    “王坤的下場,他們都看見了。”
    高士轍打了個寒噤,那股被恐懼支配的感覺再次襲來,他連忙躬身,拜了下去。
    “下官明白!下官一定竭盡全力,穩住後方!”
    “很好。”林風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
    窗外,響起一聲清越至極的鷹唳,穿透夜幕。
    一道白色的閃電,悄無聲息地落在窗沿。
    那是一隻神駿非凡的海東青,羽白如雪,眸銳如電,盯著林風,透著一股驚人的靈性。
    燕青兒從門後探出小腦袋,有些怯生生地走了進來,手裏還捏著一小塊風幹的肉條。
    “林風,小白回來了。”
    林風走到窗邊,海東青立刻親昵地用頭顱蹭了蹭他的手背。
    他熟練地從海東青的腳環上,取下一個蠟封的小竹管,從中倒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
    紙條上,字跡娟秀,卻透著一股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
    寥寥數字。
    “鐵騎已至邊城,靜候君令。”
    高士轍看不清紙條上的字,但光是看到那神異的海東青,和他此刻完全看不透的林風,心髒便又是一陣狂跳。
    他愈發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背後,藏著一片他連仰望資格都沒有的,深淵。
    林風看完紙條,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取過筆墨,在另一張紙條上迅速寫下幾個字,塞回竹管,重新綁好。
    “去吧。”
    他輕輕撫摸著海東青光潔的羽毛。
    海東青發出一聲低鳴,振翅而起,如一道白色的流星,瞬間融化在深沉的夜色裏。
    它將帶著林風的命令,飛越千山萬水,抵達那冰冷的北境。
    那張紙條上,隻有一句話。
    “姝穎,率鐵浮屠,南下。”
    做完這一切,林風才轉過身,看向一直安靜等在一旁的燕青兒。
    “還沒睡?”
    “睡不著。”燕青兒搖了搖頭,那雙清澈的眼眸裏,盛滿了化不開的擔憂,“林風,我們……是不是真的要打仗了?”
    “是。”
    林風沒有騙她。
    “會死很多人嗎?”她的聲音很小,像怕驚擾了什麽。
    林風沉默了片刻,走到她麵前。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樣,習慣性地去揉揉她的腦袋,手卻停在了半空。
    他看著這個不知不覺間,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青兒,有些仗,不得不打。”
    “打仗,是為了以後,再也不用打仗。”
    “犧牲一些人,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好好地活。”
    燕青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用幹淨手帕仔細包好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遞給林風。
    “這是什麽?”
    “桂花糕。”燕青兒小聲說,“我……我特意給你留的。你今天,都沒怎麽吃東西。”
    林風看著手心那塊還帶著少女體溫的桂花糕,心中最堅硬的角落,仿佛被這溫軟的香甜,輕輕撞了一下。
    他忽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最具體,也最溫暖的意義。
    他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
    很甜。
    “謝謝。”他看著她,認真地說。
    ……
    與此同時。
    城外大營,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雷洪將兩萬新兵全部從睡夢中踹了起來,集合在廣闊的校場之上。
    他站在高台上,聲如炸雷,咆哮著,撕裂了寧靜的夜。
    “都給老子聽好了!白天的事,你們他娘的都看見了!”
    “主公!把皇帝老兒的臉,都給撕了!咱們,跟朝廷,再沒有回頭路了!”
    “那些京城的老爺們,很快就要派大軍,來搶你們的地!抓你們的婆娘!殺你們的娃!”
    “想活命嗎?!”
    “想!”兩萬新兵,用盡全身力氣嘶聲呐喊,眼中燃燒著被逼到絕境的,野獸般的光。
    “想保住你們的田嗎?!”
    “想!!”
    “那他娘的就給老子玩命的練!”
    雷洪一腳踹翻身邊一個巨大的水缸,水花四濺,他指著所有人,狀若瘋魔。
    “從今天起,訓練加倍!誰敢叫一聲苦,老子第一個就砍了他!”
    “因為在戰場上,你叫苦,敵人的刀,不會停!”
    “都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
    “明白——!”
    “明白——!”
    吼聲震天,殺氣衝霄。
    黃州的夜,不再平靜。
    一架龐大的戰爭機器,在林風的意誌下,發出了低沉的轟鳴,緩緩轉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