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金元寶驚魂失魄,侍郎府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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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天光尚未大亮,衛宏便已驚醒,一夜輾轉反側,眼下烏青更重,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氣神。
    昨夜,他派出去全城大索的府軍,鬧騰了半宿,結果連根毛都沒搜到。
    張守備派人來回話,言辭間已經頗有怨氣,隻說那凶徒怕是早已插翅飛走,再這麽折騰下去,城中民怨沸騰,怕是會捅出大簍子。
    衛宏嘴上雖罵罵咧咧,心裏卻也知道,封城大索乃是下下之策。
    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更重要的是,一種莫名的心悸,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著他的心髒,讓他坐立難安。
    不行,我得再去看看。
    他總覺得不踏實,尤其是那個神秘人最後那幾句關於軍餉的話,像一根毒刺,紮進了他的腦海深處。
    他草草披上一件外衣,連下人也未驚動,獨自一人,麵色凝重地走向書房。
    熟悉的路徑,熟悉的機關,熟悉的精鋼大門。
    一切都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被觸動過的痕跡。衛宏緊繃的心弦,稍稍鬆弛了幾分。
    “看來是我想多了,天下第一鎖匠的作品,豈是等閑之輩能打開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用那把獨一無二的黃銅鑰匙,熟練地打開了密室的大門。
    一股熟悉的,混雜著金銀與書畫黴變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他那顆貪婪的心,感到了久違的安寧。
    他舉著燭台,走了進去。
    金山銀海依舊,古玩字畫琳琅。
    一切安好。
    衛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神經過敏,被一個莽夫嚇破了膽。
    他習慣性地將目光投向那張專門用來存放賬冊的紫檀木桌。
    桌上,空空如也。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賬……賬本呢?”
    衛宏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踉蹌著衝到桌前,雙手在光潔的桌麵上瘋狂摸索,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消失的賬冊給摸出來。
    沒有,什麽都沒有。
    那十幾本記錄了他半生罪惡,能讓他死上一萬次的賬冊,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冷汗,如同溪流一般,從他的額頭、脊背、四肢百骸瘋狂湧出,瞬間浸透了裏衣。
    就在他即將被這滅頂的恐懼吞噬時,他的目光,被桌子中央的一樣東西死死吸住了。
    那是一錠金元寶。
    足有十斤重,是他私藏的庫金裏最大的一錠。
    此刻,它正靜靜地躺在原本應該擺放賬冊的位置,在搖曳的燭火下,反射出妖異而冰冷的光芒。
    這還不算完。
    在元寶那金光閃閃的表麵上,赫然刻著一行字!
    字跡深刻,入金三分,仿佛是用燒紅的烙鐵硬生生燙上去的,筆鋒淩厲,殺氣畢露,每一個筆畫都透著一股令人心膽俱裂的狂傲與不屑。
    “多謝衛侍郎慷慨解囊。”
    而在那行字的末尾,是一個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落款。
    一個字。
    林!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從密室中傳出,撕裂了侍郎府清晨的寧靜。
    衛宏像是被九天之上的奔雷劈中了天靈蓋,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地,渾身的骨頭仿佛都被抽走,隻剩下一灘爛肉。
    林!
    那個傳說中懂妖術,能撒豆成兵,揮手間讓十萬大軍灰飛煙滅的絕世凶神!
    他不是在北境三州嗎?
    他怎麽會出現在永寧府?
    怎麽會出現在自己的密室裏?
    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來,瞬間將他淹沒。
    他感覺自己不是被一個人潛入了府邸,而是被一尊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魔神,扼住了喉嚨。
    什麽天下第一鎖匠,什麽機關重重,什麽守衛森嚴……
    在那個男人麵前,都隻是一個可笑的,不堪一擊的笑話!
    他來過了。
    他拿走了賬冊。
    他還留下了一個“謝禮”,一個充滿無盡嘲諷與死亡宣告的“謝禮”!
    “完了……全完了……”
    衛宏麵如死灰,雙目失神,嘴裏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賬冊落到了林風手裏,那意味著什麽?
    那意味著他衛宏,以及他身後那一張盤根錯節的利益大網,從吏部尚書到兵部侍郎,再到內務府總管……
    所有參與分贓的人,都已經被那個魔神捏住了命脈!
    “不!不!我不能死!我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
    求生的本能,讓他從極致的恐懼中掙紮出來。
    他手腳並用地爬出密室,連滾帶爬地衝回書房,像是瘋了一樣,將房門死死頂住。
    他必須做點什麽!
    送信!必須立刻派人快馬加鞭,將這個消息送回上京,通知所有“同舟共濟”的大人們!
    然而,一個更加絕望的念頭,讓他渾身冰涼。
    城門……是他自己下令封的!
    為了抓一個打了他兒子的“凶徒”,他親手把自己關進了這座名為永寧府的牢籠!
    而那個手握屠刀的劊子手,此刻就藏在城中的某個角落,正用一種貓戲老鼠的眼神,欣賞著他這隻籠中困獸的垂死掙紮!
    “噗——”
    一口心血,再也抑製不住,狂噴而出,染紅了身前的書案。
    這一天,整個侍郎府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氛圍。
    下人們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們隻知道,老爺一大早把自己關進書房,然後就傳出一陣陣歇斯底裏的咆哮和打砸聲。
    價值連城的古玩瓷器,被一件件摔得粉碎。
    平日裏威嚴無比的侍郎大人,此刻就像一個輸光了所有家當的賭徒,在做著最後的、毫無意義的發泄。
    “廢物!都是廢物!”
    “張守備是豬嗎?全城的兵馬,連個人都找不到!”
    “查!給我查!把所有外來的客商,都給本官抓起來!嚴刑拷打!我就不信,他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衛宏的命令,變得越來越瘋狂,越來越不著邊際。
    他已經徹底亂了方寸。
    他不敢說出賬冊的事情,更不敢提林風的名字。
    他隻能像一頭無頭蒼蠅,把所有的怒火和恐懼,都傾瀉到這件微不足道的“公子被打”的小事上。
    他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製造混亂,或許……或許能把那個魔神給逼出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在距離侍郎府不遠的“四海通”錢莊後院,那個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魔神,正悠閑地品著一杯新茶,聽著錢有德的匯報。
    “林帥,您這招‘投石問路’,實在是高。”
    “錢有德臉上那和氣生財的笑容,此刻帶上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敬畏。
    “衛宏已經瘋了。他下的命令,讓永寧府守備張將軍都感到莫名其妙。”
    “現在整個永寧府的官場,都在看他的笑話。”
    “一個堂堂戶部侍郎,為了兒子的私仇,竟不惜封鎖京畿門戶,這事要是傳到上京,光是禦史的彈劾奏章,就能把他給淹了。”
    林風放下茶杯,淡淡一笑。
    “這還不夠。”
    他看著錢有德,目光平靜而深邃。
    “一條瘋狗,在咬死之前,總會把所有和他拴在一根繩上的狗,都給暴露出來。”
    “我要的,不是他衛宏一個人的項上人頭。”
    “我要的,是那張網。”
    錢有德心頭一凜,他忽然明白了林風的真正意圖。
    這不僅僅是打草驚蛇。
    這是在逼蛇出洞,然後,聚而殲之!
    “那……林帥,我們下一步?”
    林風的指節,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響。
    “衛宏不是要抓人嗎?”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就讓他抓。”
    “動靜鬧得越大,網上的魚,才會越著急。”
    “去,把這東西,想辦法,送到永寧府尹,周大人的案頭上。”
    林風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推了過去。
    那不是賬冊,隻是一張平平無奇的紙。上麵,用一種模仿衛宏筆跡的字體,寫著寥寥數語。
    內容很簡單,是衛宏向兵部侍郎王莽行賄五千兩白銀的一條記錄。
    但最關鍵的是,這條記錄,是從那本消失的賬冊上,原封不動抄錄下來的!
    錢有德看著這張紙,手都有些發抖。
    他明白了。
    林帥這是要……點火了!
    一場即將席卷整個京畿官場,甚至能燒到皇城上京的滔天大火!
    而這第一顆火星,就從永寧府府尹的案頭,開始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