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衙內興兵封四門,林帥夜探錢莊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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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公子被抬回衛家在永寧府的府邸時,已經不成人形。
一群同樣嚇破了膽的家丁,七手八腳,如抬一頭死豬。
整個衛府,瞬間炸了鍋。
戶部侍郎衛宏,一個年過五旬,平日裏總以一副笑麵佛形象示人的胖子,在看到自己寶貝兒子那張高高腫起、五官都錯了位的臉,以及胸口那肉眼可見的塌陷時,臉上的肌肉瘋狂抽搐。
他眼中的慈和與富態,在瞬間被一種陰鷙怨毒所取代。
“反了!反了!”
衛宏的聲音嘶啞,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他死死盯著兒子胸前的傷,氣到渾身發抖。
砰!
書房裏一個價值連城的汝窯花瓶,被他抓起,狠狠摜在地上,化為一地齏粉。
“在永寧府!在我衛宏的地盤上!竟有人敢動我的兒子!”
“來人!給本官來人!”
一名府邸總管連滾帶爬地衝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老爺!您吩咐!”
“持我的名帖,去請永寧府守備張將軍!”衛宏的眼睛裏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告訴他,城中混入反賊奸細,行刺本官公子!讓他立刻關閉四門,全城戒嚴!”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挨家挨戶地給本官搜!就算是把整個永寧府掘地三尺,也必須把那個凶徒給本官揪出來!”
總管麵露難色,戰戰兢兢地抬頭:“老爺……關閉城門,全城大索,這需要兵部的勘合文書和府尹的大印才行……”
永寧府是京畿門戶,不是他衛家的後院,如此大的動靜,若是被政敵抓住把柄,後果不堪設想。
“混賬東西!”
衛宏猛地轉身,一腳將總管踹翻在地。
“我兒的骨頭都被人打斷了,這還不夠理由?”
“張守備這些年從我衛家拿走多少好處?這點小事他敢推三阻四?”
“你隻管告訴他,如果抓不到人,他這個守備也別做了!”
“快滾!”
“是!是!”
總管再不敢多言半句,屁滾尿流地跑了出去。
很快,永寧府那四扇厚重的城門,轟然關閉,斷絕了內外交通。
一隊隊甲胄鮮明的府軍湧上街頭,長槍如林,將肅殺之氣瞬間鋪滿了整座城市。
敲鑼打鼓聲、官兵的嗬斥聲、百姓的驚慌聲交織在一起,讓這座素有“小上京”之稱的繁華之城,陷入了一片恐慌與混亂。
而攪動這一切風雲的始作俑者,林風。
此刻,正悠閑地坐在一家名為“四海通”錢莊的清淨後院裏。
他麵前,是一壺剛剛沏好的雨前龍井。
與他對坐的,是一位看起來其貌不揚的錢掌櫃。
錢掌櫃,名有德,中等身材,微微發福,臉上總是掛著和氣生財的笑容,任誰看了,都隻會覺得他是一個精明而本分的生意人。
然而,無人知曉,這位錢掌櫃,正是大夏朝中一股潛藏極深的反宦官勢力,與北方的總聯絡人。
這股力量,由一群對朝政腐敗早已深惡痛絕的文臣武將組成,他們一直在黑暗中積蓄力量,等待著一個足以改變天下的契機。
林風在黃州的橫空出世,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林帥,您這次……未免也太衝動了些。”錢有德親自為林風續上一杯熱茶,臉上那標誌性的笑容裏,滿是苦澀與無奈。
“那衛宏雖是貪鄙小人,可終究是戶部侍郎,在朝中根深蒂固。您這一巴掌下去,怕是已經打草驚蛇了。”
“蛇,總要驚的。”
林風端起茶杯,吹散嫋嫋熱氣,神態自若。
“不驚它一下,怎麽知道它的毒牙藏在哪裏,又會咬向何方?”
“再說,我若是不把動靜鬧大一點,又怎麽能讓所有藏在暗處的眼睛,都聚焦到明麵上來呢?”
錢有德微微一愣,隨即恍然大悟,背後竟滲出一層冷汗。
衛宏此舉,看似雷霆之怒,實則愚蠢至極。
他為了一己私仇,擅動府軍,封鎖雄城,這等於是在明明白白地向全天下宣告——我衛宏,被人打了,我現在很慌,很怕!
這種歇斯底裏的反應,隻會將他和他背後的利益集團,徹底暴露在聚光燈下。
而林風,這位真正的獵手,則可以隱於暗處,冷靜地欣賞著這一切,將每一個跳出來的角色,都記在心裏的小本本上。
“林帥深謀遠慮,是在下淺薄了。”錢有德放下茶壺,神情變得無比鄭重。
他從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羊皮地圖和一本薄薄的冊子,恭敬地推到林風麵前。
“林帥,這是您要的東西。”
林風放下茶杯,將那卷地圖緩緩展開。
這是一幅詳盡到令人心驚的京畿防務圖。
從永寧府到皇城上京,沿途所有的衛所、關隘、兵力部署、將領姓名、甚至是秘密糧道的走向,都標注得一清二楚。
其詳盡程度,足以讓大夏兵部尚書本人都感到汗顏。
而那本冊子,封皮上隻有三個字——《百官行述》。
林風翻開冊子,目光迅速掃過。
上麵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地記錄著當朝從一品大員到七品縣令,幾乎所有關鍵位置上官員的姓名、派係、履曆、性格、喜好,乃至各種足以讓他們萬劫不複的隱秘。
“吏部尚書李斯年,看似中立,實為閹黨魁首曹安的義子,為人陰狠,貪財好色……”
“兵部侍郎王莽,與邊軍主帥吳德才暗通款曲,倒賣軍械,吃空餉……”
“禦史大夫張柬之,剛正不阿,卻因屢次彈劾曹安,被貶為太仆寺少卿,名為高升,實則奪權……”
一條條,一樁樁,觸目驚心。
有了這兩樣東西,腐朽的大夏朝廷,在其軍事部署和政治生態上,對林風而言,再無秘密可言。
“錢掌櫃,”林風合上冊子,看著錢有德的眼神裏,多了一絲真正的認可,“你,和你背後的人,立了大功。”
錢有德臉上瞬間湧起一股激動的潮紅,他躬身一揖到底。
“我等皆是心向大夏的讀書人,不忍見奸佞禍國,社稷沉淪。能為林帥大業盡一份綿薄之力,是我等的榮幸!”
林風點了點頭,將地圖與冊子小心收好。
“衛宏那邊,查得如何?”
提起這個名字,錢有德臉上的笑容變得冰冷起來。
“已經查實。此次曹安出征,軍費三百萬兩。衛宏上下其手,勾結兵部、內務府等十餘名高官,層層盤剝。最終落到曹安手中的,不足一百五十萬兩。”
“其中,至少有五十萬兩白銀,進了他衛宏自己的私囊。這還不算他平日裏貪墨的其他款項。”
“很好。”
林風的眼中,閃過一絲凜冽的殺機。
“賬本之類的鐵證呢?”
“都在他府中的密室裏。”錢有德道,“守衛森嚴,據說那密室的鎖,是天工坊的大師所造,天下無人能開。除了他自己,誰也進不去。”
“是嗎?”
林風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這世上,還沒有我林風進不去的地方。”
夜,深了。
全城大索的府軍,鬧騰了大半夜,連個鬼影子都沒抓到,早已是人困馬乏,搜查也漸漸變成了敷衍了事。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一片落葉,悄無聲息地掠過侍郎府高大的院牆。
他避開了所有明哨暗樁,如鬼魅般,融入了內宅深處的陰影裏。
輕而易舉地就鎖定了衛宏書房的位置。
書房內,燈火通明。
衛宏正像一頭困獸,焦躁地來回踱步,嘴裏不停地咒罵著張守備和那些府軍都是一群廢物。
林風如同一隻夜行的狸貓,悄然伏在屋頂的飛簷之上,收斂了全部氣息,與黑暗融為一體,靜靜地等待著。
他有的是耐心。
子時過後,衛宏似乎是罵累了,終於屏退了下人,吹熄了大部分燭火。
他警惕地側耳傾聽了片刻,確認四周無人之後,才走到書房角落一個巨大的紫檀木書架前。
他伸出手,按照某種特定的順序,轉動了書架上幾個看似尋常的麒麟雕飾。
“嘎啦啦……”
一陣沉悶的機括轉動聲響起。
那重達千斤的書架,竟向一側緩緩移開,露出了後麵一扇由百煉精鋼打造的暗門。
衛宏從懷中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黃銅鑰匙,插入暗門鎖孔,又是一陣複雜的扭轉,才終於將門打開。
一條幽深的地道,出現在眼前。
衛宏點亮一盞油燈,提心吊膽地走了進去。
屋頂上,林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等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衛宏才心滿意足地從密室裏出來,重新將機關恢複原狀,然後打著哈欠,搖搖晃晃地回臥房睡覺去了。
又等了片刻,確認衛宏已經睡熟。
林風的身影如一縷青煙,從房頂飄落,不帶起一絲風聲。
他走到那巨大的書架前,回憶著剛才衛宏的動作,分毫不差地重複了一遍。
“嘎啦啦……”
書架應聲而開。
但那扇精鋼暗門,卻沒有鑰匙。
林風伸出兩根手指,在冰冷的門上輕輕敲了敲,感受著內部鎖芯的複雜結構。
下一刻,他並指如劍。
一縷凝練如實質的真氣,從指尖溢出,化作一條無形的細小靈蛇,悄然鑽進了那精巧複雜的鎖孔之中。
“哢嗒,哢嗒,哢嗒……”
一連串細微到幾乎不可聞的機括彈動聲,從門內接連響起。
不過三五個呼吸的功夫。
那把號稱天下第一鎖匠打造,連衛宏自己都覺得萬無一失的精鋼大鎖,就這麽悄無聲息地,開了。
林風推門而入。
一股金銀混合著書畫黴變的氣息,夾雜著罪惡的銅臭,撲麵而來。
密室不大。
但裏麵堆滿的東西,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當場瘋狂。
一箱箱碼放整齊的金條銀錠,在油燈的照耀下,散發著罪惡而又誘人的光芒。
牆邊的博古架上,更是擺滿了各種珍稀的字畫、玉器、古玩。
而在密室正中的一張紫檀木桌上,則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十幾本厚厚的賬冊。
林風隨手翻開一本。
上麵清清楚楚地記錄著:某年某月某日,送禮兵部王侍郎白銀五千兩;某年某月某日,與內務府周總管分潤江南織造貢品三成……
每一筆,都是通天的罪證!
每一筆,都足以讓衛宏死上一百次!
“真是……一座金山啊。”
林風的語氣裏,聽不出是讚歎還是嘲諷。
他沒有去碰那些金銀財寶。
這些民脂民膏,很快就會有新的主人。
他將那些賬冊,一本不落地全部打包。
做完這一切,他想了想,從旁邊一口敞開的箱子裏,隨手拿起一錠足有十斤重的金元寶,在手中掂了掂。
他走到那張空無一物的紫檀木桌前,將金元寶重重放下。
然後,伸出食指。
他以內力為筆,真氣為鋒,在那金光閃閃的元寶上,龍飛鳳舞地刻下了一行大字。
指尖劃過,元寶內陷,留下了深刻而灼熱的痕跡。
“多謝衛侍郎慷慨解囊。”
落款,是一個筆走龍蛇,殺氣畢露的——
“林”字。
做完這一切,他才滿意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這間充滿罪惡的密室。
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可以想見,當明日衛宏看到這個“禮物”時,會是怎樣一副精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