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檄文出京風雷動,小醜登殿天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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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胡驍帶來的三百親衛,此刻就如三百座泥塑木雕,僵在殿外,連呼吸都仿佛停滯了。
他們之前有多囂張,此刻就有多狼狽。
那份明黃色的聖旨,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胡驍失魂落魄地站在大殿中央,他感覺自己不是來問罪的,而是來送死的。
不,比死更難受,他是親手把刀柄遞到了林風手裏,還把自家王叔的脖子湊了上去,請人家用力捅。
林風那句輕飄飄的“回去吧”,在他聽來,卻重如萬鈞。
他知道,這趟差事,他辦砸了,而且是砸得驚天動地,砸得無可挽回。
他甚至不敢想象,當他把這道誅心聖旨帶回南境時,王叔胡文雍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使臣大人,請吧?”老太監尖細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諷。
胡驍一個激靈,如夢初醒。
他看了一眼高踞龍椅之上,神情淡漠的林風,又掃了一眼滿殿文武那一張張充滿鄙夷和嘲弄的臉,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羞憤欲絕。
他不敢再多說一個字,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幾乎是逃也似的,轉身踉踉蹌蹌地衝出了太和殿。
那狼狽的背影,與他來時的囂張倨傲,形成了無比鮮明而又滑稽的對比。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樣子,殿內終於有人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
這聲笑像是點燃了引線,瞬間,壓抑的哄笑聲在大殿內蔓延開來,匯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武將們笑得前仰後合,文官們也捋著胡須,嘴角咧到了耳根。
痛快!實在是太痛快了!
這幾日被南越使團的囂張氣焰憋在心裏的那股惡氣,此刻隨著胡驍的倉皇逃竄,一掃而空。
趙猴子更是笑得最大聲,他走到林風麵前,抱拳道:“主公,這招實在是高!俺看那姓胡的小子,魂都快嚇飛了!末將這就去‘護送’他們出城,保證讓他們風風光光地滾蛋!”
林風微微頷首,嘴角的笑意也藏不住了。
“去吧,動靜可以大一點,讓上京的百姓們都看看,在我大夏的京城,容不得任何人撒野。”
“得令!”趙猴子興奮地一抱拳,轉身就走,腳步虎虎生風。
他已經想好了一百種“熱情歡送”南越使團的方式了。
待群臣的笑聲稍歇,剛剛被林風調任的內閣首輔徐文遠出列,臉上帶著一絲激動後的凝重。
“陛下,此檄文一出,胡文雍必將狗急跳牆。南境之戰,恐已在所難免。我等當早做準備。”
林風臉上的笑容收斂,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文遠所言極是。”
他目光掃過殿下眾將。
“傳朕旨意,命神威軍,即刻起,進入戰備狀態。糧草、軍械,兵部、戶部需全力保障,不得有誤!朕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朕的筆鋒能誅國賊,朕的刀鋒,更能定南疆!”
“臣等,遵旨!”滿朝文武,齊聲應喝,聲震寰宇。
……
胡驍的使團,來時有多招搖,走時就有多淒慘。
趙猴子得了林風的授意,說是“護送”,實則就是一場公開的遊街示眾。
神威軍的士兵將他們“夾”在中間,一路從皇宮敲鑼打鼓地“送”到城門口。
上京城的百姓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見這些前幾日還耀武揚威的南越兵成了過街老鼠,哪裏還會客氣。
爛菜葉子、臭雞蛋,甚至還有不知道誰家扔出來的破鞋,如下雨一般朝著使團隊伍裏砸去。
胡驍騎在馬上,用披風死死蒙住頭,卻依舊能聞到那股混雜著各種東西的酸臭味,能聽到耳邊那一聲聲毫不留情的唾罵。
“這就是南越王派來的東西?看著人高馬大的,怎麽跟個縮頭烏龜似的!”
“還想讓咱們陛下交人道歉?做什麽春秋大夢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聽說咱們陛下當堂下了一道聖旨,把那南越王罵了個狗血淋頭,那小子屁都不敢放一個就跑了!”
“哈哈,活該!這就是惹了咱們陛下的下場!”
這些話語,比那些爛菜葉子更具殺傷力,一字一句都像針一樣紮進胡驍的心裏。他死死攥著韁繩,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這份屈辱,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城門口,趙猴子勒馬而立,看著這支狼狽不堪的隊伍,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
“胡大人,我大夏京城風光如何?百姓們熱情吧?我們主公說了,歡迎你們南越王,下次再派人來‘做客’啊!”
胡驍猛地扯下披風,露出一張沾著蛋液和菜葉的臉,雙目赤紅地瞪著趙猴子。
“你……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趙猴子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殺意。
“當初你們在赤龍江上,射殺我大夏子民的時候,可曾想過欺人太甚?你們封鎖關隘,斷絕士子報國之路的時候,可曾想過欺人太甚?你們跑到朝堂之上,對我主公出言不遜的時候,可曾想過欺人太甚?”
趙猴子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冷。
“回去告訴胡文雍,這隻是利息!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說罷,他不再理會臉色煞白的胡驍,調轉馬頭,揚長而去。
隻留下胡驍和他的使團,在無數道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逃離了上京城。
皇宮,某個不起眼的牆角。
邱黔客靠著牆根,手裏拎著個酒葫蘆,正眯著眼曬太陽,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
剛才太和殿上發生的一切,他一字不落地都聽進了耳朵裏。
“嘖嘖嘖,這小怪物,真是蔫兒壞。”他灌了一大口“飛天”,辣得直咂嘴。
“先用一篇《告南境書》把胡文雍的名聲搞臭,等人找上門來,再當著天下人的麵,發一道誅心聖旨,把人家的罪名全給坐實了。這下好了,胡文雍那老小子,從一個割據的藩王,直接變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國賊。這盤棋下的,真是又髒又漂亮。”
他搖了搖頭,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可憐的胡驍,本來想當個耀武揚威的使臣,結果成了個送信的郵差,還是送催命符的。這趟回去,怕不是要被他那王叔給活剝了。”
他正自言自語,一個身影走了過來,正是剛從孟淵那裏回來的趙猴子。
“邱老頭,一個人在這嘀咕什麽呢?”趙猴子心情大好,破天荒地主動打了聲招呼。
邱黔客斜了他一眼,晃了晃手裏的酒葫蘆。
“我在想啊,這人跟人,就是不一樣。有的人,以為自己是獵人,設了個套子想抓兔子,結果發現自己才是那隻兔子,腦袋早就被套在人家準備好的絞索裏了。”
趙猴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哈哈大笑:“你這老頭,說話拐彎抹角的,不過形容得倒也貼切。那胡文雍,就是那隻蠢兔子!”
“他可不是蠢兔子。”邱黔客又灌了口酒,眼神卻清明得很。“他是一頭盤踞山林多年的老老虎,隻是這次,他碰到了一頭真龍。老虎再凶,還能鬥得過天上的龍嗎?”
趙猴子聞言,收起了笑容,臉上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他知道邱黔客雖然瘋瘋癲癲,但看問題卻是一針見血。
邱黔客看著他,嘿嘿一笑:“小子,別想了。你們家主公心裏有數著呢。打仗的事,你們在行。這玩弄人心的事,你們拍馬也趕不上。等著瞧吧,南境那邊的熱鬧,才剛剛開始呢。”
說完,他不再理會趙猴子,抱著酒葫蘆,一搖三晃地走了,嘴裏又哼起了那不成調的歌謠:
“借問南來雁,可有家書傳?隻怕書未到,王旗已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