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梨膏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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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最後一絲餘暉仍存,一群女眷們吃完飯後立馬緊鑼密鼓做事,洗碗漿洗,淘梨削皮。
所有人都默契的努力忽視被懲戒的周氏。
如此,便有了些搜腸刮肚才翻找出來的閑話。
“削皮,切塊......”
“嘉妹,咱們可是要做梨幹?”
三娘手上捧著一個青黃的大梨,一邊削皮,一邊黏著坐同一條椅子的餘幼嘉說話。
餘幼嘉正在開那口新買的大鍋,時不時往院中臨時架起的爐灶裏加一些柴火,一時沒有應聲。
圍坐在梨堆對麵做活的二娘便接話道:
“應當不是,若是梨幹,想必不用架鍋,隻用熏或晾曬便可。”
“你在江陵那麽久,可有見過什麽梨幹?梨子這東西本就是吃一個汁水,若是晾曬,便噎人的緊,還有什麽可吃的?”
四娘吭哧吭哧的埋頭苦幹,見縫插針的插話道:
“二姐可錯怪三姐了,我分明吃過的,沒那麽噎人......”
二娘一愣,動作輕柔的將一個削好的大梨放入木盆之中:
“傻丫頭,那你說的應當是梨脯,同其他果脯一樣是熬煮出來的,留有些許本味。”
三娘聽了,又略略有些疑惑:
“沒見過......四娘何時吃到的,家中下人進過這東西?”
這一句話,算是把二娘與四娘兩人都給問住了。
二娘是思考,而四娘,則是生怕姐姐們誤會:
“我隨母親回外祖家省親時吃的,可沒有吃獨食!”
“況且,況且,那梨脯當真沒有從前咱們府上吃的果脯好吃!”
“從前咱們吃的桃脯,杏脯,青梅脯,都比梨脯有味道,還香甜!”
若說落魄的人最忌什麽,那一定是從前。
四娘這一番急急的話一出來,一群悶頭幹活的女眷們霎時便愣住了,誰都沒有接話。
好半晌,還是二娘柔聲解了圍:
“嘉妹,咱們果真是要做梨脯嗎?”
“這東西咱們從前少見,崇安這邊難不成會好賣一些?”
二娘說這話的目的實則簡單,畢竟家中就這麽大,有什麽風吹草動也很難瞞人。
大家夥兒都知道餘幼嘉與黃氏的賭約,自然心中也多了幾分思量。
買這麽多梨,又要一家女眷一起幹活,那這幹的活計估計便是嘉娘自己覺得能夠賺到錢的活計。
如此想來,既然準備用這些梨賺錢,那想必梨脯在崇安是受歡迎的......
“好賣不了一點。”
這言語一出,便有好幾道視線看向了餘幼嘉。
餘幼嘉順手將手中的枯樹枝掰斷,塞進了自己剛剛壘好的爐灶灶洞之中:
“崇安的蜜餞鋪子裏也是以桃脯,杏脯,青梅脯居多,梨子還是吃鮮梨,或燉甜湯多些。”
“你們從前難見梨脯的原因不是因為梨脯多金貴,多好吃,而是因為梨子這東西水分多,甜味也在汁水中,同是熬煮過水,但梨子不但比其他果子更容易碎一些,難以成形,損耗也更大,好不容易熬煮出來之後還不一定有鮮梨時好吃......”
“賣梨脯就是‘離譜’事兒,不能做。”
這番話將眾人都說得傻眼了,四娘看了看餘幼嘉,又低下頭,看了看手中削了一半的梨子,隻覺得自己的舌頭都快要打結了:
“那,那熬梨脯這事兒,不就,不就......”
不就是萬萬不能做的事情嗎?
緣何還買這麽多的梨子?
餘幼嘉終於回頭瞧了呆頭呆腦的四娘一眼,直白道:
“我從頭到尾可都沒有說過我要做梨脯。”
“不是梨脯?”
幾聲異口同聲的低呼聲響起:
“那這梨還能做什麽?”
餘幼嘉站起身,仔細瞧了瞧鍋中的水,隨口道:
“熬梨膏糖。”
“這兩日我觀察過,不但是你們多咳多痰,路上也多的是因換季而有些風寒的人,旁的不好說,但這梨的原料賣的便宜,哪怕隻是簡單過道工序轉手,也能有個利潤。”
餘幼嘉自覺說的認真,可她身後的眾女眷們麵麵相覷,卻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梨膏糖?
那是什麽?
餘幼嘉撈出一個木桶中去過硬皮的大梨,放在院子中的案板之上切成小塊,而後扔進自己今日上街時買來的石盅之中,而後,奮發用力,一下兩下,將洗淨的梨塊搗成梨泥,再倒進一個新木桶之中。
石盅太小,梨太多,搗了兩個梨餘幼嘉本就有些發酸的手便開始隱隱作痛,便隻得停下休息。
這不停不要緊,一停發現後頭那群女眷還在茫然的盯著自己,一時間又有些無語:
“......你們沒聽過梨膏糖?”
一眾女眷堪稱整齊劃一的搖頭。
餘幼嘉立馬意識到了不對之處,思緒流轉,微不可查的念叨道:
“......大周。”
大周。
這裏是大周。
剛剛醒來之時,情況太過危急,而這段日子也沒有半點鬆懈的時候,竟然她忘記了一個看著像是細枝末節,可卻十分要命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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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大周,可不是餘幼嘉以為的那個‘南周’,而是一個她還未真正了解過的年代。
沒有原本的朝代,沒有原定的人,那原先‘因不小心熬幹梨湯,誤打誤撞研製出梨膏’的事兒,自然也不會有。
餘幼嘉的愣神隻有一瞬,麵對麵前茫然的女眷們,她露出了一個自蘇醒以來最暢快的笑:
“一種‘獨家秘法’,隻有咱們有。”
“不僅能潤肺止咳,緩肺燥,治肺虛......”
還能助她從別人的錢袋子裏搶銀子!
眾女眷這回倒是聽懂了,眼神皆是一亮。
餘幼嘉沒有再猶豫,吩咐著眾人繼續將梨去皮核,切塊搗泥濾淨渣滓。
而自己則是擼起袖子,開始了一場大戰——
六十斤的梨,去皮與核,果肉能有約摸五十斤,放入鍋中之後,按五比一的比例加入閩人遊商所售的褐色粗糖磚,以竹勺緩慢勻速轉圈。
大火煮沸後撇浮沫,再分三次放入今日挖的兩斤車前草,耩褥草,少許薄荷葉,還有從城中買的三錢川貝母粉,五錢甘草粉煎濃汁。
片刻不歇的熬煮轉動,看火候加入少量多次用冷水調節黏度,直至竹勺轉動變緩,難以拉動,木鏟挑起糖漿拉絲,垂落成綢,立即離火。
餘幼嘉先盛出一罐梨膏漿,而後方才指揮著中女眷將家中所有寬碟取來,在碟中刷些許菜油,而後一勺勺的傾倒糖漿至於碟中,攤平成指節厚度。
靜待所有糖漿表層結膜將硬而未全硬時,利索下刀,將其挨個切成約摸指甲蓋大小的方塊......
餘幼嘉這人不太能十足十的相信別人,幾乎每道工序都有參與,等切完了全部的梨膏糖,早已是徹底熬穿了夜,天邊將明。
不光是她,家中其他女眷幾乎也都熬了個對穿,每個人的眼中具是通紅,可每個人卻都十分興奮。
三娘與四娘最為歡喜,二人分食了一塊梨膏糖。
入喉的一瞬間,三娘的眼睛便亮了:
“嘉娘,這東西.....真是太好吃了!”
“為何明明隻是糖水煮漿,可吞在嘴中,不僅有清喉之感,而且連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這還是糖嗎?這是藥吧!真不愧是你的獨家秘方!”
四娘既想開口,又怕失了嘴裏的味道,隻能捂著唇瘋狂點頭:
“素!”
“震不虧素杜家米飯!”
“嘉姐,這東溪真好粗,納帕隨便熏割地方麥,一頂也嫩賺不少印前得!”
嘉姐,這東西真好吃,哪怕隨便尋個地方賣,一定也能賺不少銀錢的!)
餘幼嘉累的夠嗆,可瞧著院中好不容易才熬煮出來的五小罐梨膏,卻露出了一個頗為饒有興致的笑:
“隨便尋個地方賣?”
“不,這東西,須得先貼錢白送些才行。”
話音落地,一院的人幾乎是齊齊看向了餘幼嘉,紛紛傻眼——
白,白送?!
整整一個晚上的功夫,六十斤的梨,隻搞出了這麽小小幾罐,隻怕賺不夠錢,怎的還要白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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