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苦衷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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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好的法子?”
    眾人麵麵相覷,臉上具是莫名。
    而三娘更是心頭一緊:
    “嘉娘,大周王法,不可私刑......”
    餘幼嘉瞥了三娘一眼,又瞧見了身後一張更比一張緊張的神色,懶散道:
    “我們足足忙了一天一夜,怎麽不比鬆鬆綁在那兒的周氏累?”
    “況且......”
    餘幼嘉勾了勾唇角:
    “你們今日難道就沒有聽到有多少人誇我宅心仁厚?我豈是會亂用私刑罰的人?”
    宅心仁厚...
    不會亂用私刑......
    每句話都感覺不像有錯,可用在嘉娘的身上,怎麽就這麽古怪別扭呢?
    眾人臉上一陣變化,餘幼嘉不必猜都知道她們在想什麽,索性大步邁出,進入院子之中。
    此時正差不多將用晚膳,不時有人穿梭於院中,是以餘幼嘉一進門,便有好幾個人湊了上來:
    “嘉姐,你可算是回來啦!”
    “嘉娘,今日如何?咱家這梨膏糖,可是能賣出去?”
    “萬事開頭難......”
    幾聲問詢,餘幼嘉都沒有接話,而是三娘興高采烈的將今日發生的事兒一一說了,換得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嘉姐,你真厲害!總共做出五罐梨糖,今日一日便賣掉三罐還多!咱們隻要繼續做這賺錢的買賣,往後,便再也不用擔心大伯母,和五郎的藥錢了!說,說不準往後咱們還能住好些的屋子,你也能早日從豬圈裏麵搬出來......”
    “那我去燒水.....不對,嘉妹,你出門時的囑咐沒能辦成,那一老一少的果農今日沒有來,家中沒有熬煮的鮮梨,需得你再想想其他主意了。”
    “......這主意還不好想?這崇安縣的生意,依我看還是挺好做的。”
    “呂氏!你夫人我還沒死呢,你倒怪腔怪調上了?!主意若是好想,你如今怎在這裏!?”
    熱烈的氛圍被呂氏不知緣何而起的冷言戳破,黃氏的嗬斥聲隨之響起,響徹院內。
    庭中多是小輩,沒有與長輩相爭的道理,這氣氛便驟然冷落下來。
    餘幼嘉倒是無謂的模樣,隨意揮了揮手:
    “我今日心情好,別在我麵前吵嚷,不然等我動手,你們麵上一定難看。”
    “至於鮮梨......那果農衣著襤褸,家中想必隻有一老一少兩人,守著種有好幾種東西的果林,采摘是個不小的問題,勢必不可能天天都出門賣果。”
    “這事兒我有預料,不必驚慌,明日再賣半日,將剩下的梨膏糖賣完,餘下半日,我便去尋那倆果農的住處,到時候便能續上。”
    三句話,理順了三件事。
    原先有些尷尬的氣氛也霎時緩和了不少,眾女眷紛紛應了聲,準備牽引著餘幼嘉去用晚膳,可餘幼嘉腳下的步子,卻是沒有動分毫。
    眾人有心去瞧,卻見餘幼嘉站在原地,眼神穿越眾女眷,徑直落在神色舒展的餘老夫人身上,不容拒絕道:
    “老夫人,我欲給流放北地的男丁們寫一封信,信該寄往何處?”
    這話一說出來,剛剛有些活絡起來的氛圍霎時又冷了下去。
    餘幼嘉早早便發現了一件事,眾女眷到崇安縣後的三日裏,有意無意,便會避開提起族中男丁。
    是傷痛,還是內有隱情,餘幼嘉不會深究。
    隻是這也不意味著餘幼嘉會給她們過多的機會。
    餘幼嘉不會蠢到問什麽‘我可以寫信嗎?’‘我想要寫信,您覺得如何?’之類的廢話。
    她想要,就得到。
    從一開始,餘幼嘉的心,就像是千年玄鐵,一旦做出決定,必定不會被外力幹擾。
    而得到這個結果的過程.....無所謂。
    餘老夫人原先頗為欣慰的神情有片刻的僵硬,好半晌,方才強裝鎮定道:
    “何故突然提起這件事?”
    沒有回答。
    更不會作答。
    餘幼嘉隻是無聲的站在原地,與餘老夫人僵持。
    片刻之後,渾身不自在的餘老夫人就長長歎了一口氣,帶著幾絲妥協之意緩緩開了口:
    “若是牽掛他們,想著如今賺到些許銀錢,想寄些細軟......便不必費心了。”
    “餘家男丁剛剛獲罪流放時,餘家未被抄家,老身仍有幾分薄麵,因擔心他們在北地受磋磨,特地將銀票縫在衣角之中,又托人在他們臨走時帶上——”
    餘老夫人臉上懊惱與怒氣逐漸攀升,手上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枯木拐杖重重點了一下地麵:
    “哪成想,未出京都,那銀錢便被看守的解差搜了出來!”
    “若不是餘家門生中有親眷在衙役中當解差,給遞了消息,老身還不知那些解差搜出銀錢之後,還一直借由老大老二的名頭一直頻頻向家中遞信要求金銀......”
    “後餘家又被陛下抄家,自顧不暇,那些來傳信討要銀錢的差役......那些差役竟有膽說‘若無銀錢上下打點,餘家男丁們往後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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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眷們顯然是第一次聽到此等消息,一時間皆是呆愣在了原地。
    黃氏滿目錯愕,往後退了一步,險些跌坐在地上:
    “母親一直攔著咱們不許寄信,不許提及大爺二爺,難道,就是因為這個緣由?”
    餘老夫人閉目,重重點了點頭:
    “正是!”
    “如此威脅,擺明不掏銀錢,便會用私刑!”
    “可闔家女眷那時也正被抄家,家中有如此多的孫輩朝不保夕——
    老身又當如何抉擇,又能如何抉擇?”
    餘老夫人周身輕顫,額邊垂下的幾縷發絲,越發襯的人蒼黃枯老:
    “給了銀錢,男丁們確會好受一些不假,可...可終隻是一時的。哪怕到如今,老身都不知道信與細軟到底能不能到他們手上!”
    “若咱們一直給銀錢,家中孫輩便要一直被吸骨敲髓,咱們再無銀錢,難道還得賣兒賣女不成?”
    “不去信,不掛懷,那些差役知道折磨人不能得銀錢,沒準便會歇了心思.......”
    “老身不讓你們提及家中家中男丁,原是想瞞上一時,怎知你們滿心想著等餘家平反,東山再起——
    渾不知,老身早就當抄家那日,家中男丁們......便死了!”
    【轟隆——】
    原本沉寂廣闊的天邊驟然炸響一道雷聲。
    南地本就風雨莫測,此時又正值多事之秋.......
    這,顯然是暴雨將至的前兆。
    餘幼嘉將遙望穹頂的視線收回,環顧四周,仔細觀察每一張淒然心死到連哭都哭不出來的臉龐。
    好半晌,她才有些突兀的開口說道:
    “老夫人寄信,尋的是驛卒?”
    餘老夫人顯然還在心神俱震之中,聞言多少有些莫名:
    “什,什麽?”
    餘幼嘉揉了揉額角:
    “寄信無非有兩種,一是官府所設的驛卒,也稱驛使,走驛站,官道,再交由當地差役下派。”
    “二,則是民間腳夫,大多是商隊做生意,順便帶信,少部分自己有門路,若銀錢夠,或信足夠多,也願意自己根據收信人所在位置劃一條順路的線,自己跑一趟。”
    “這種人多被稱作信客,或者信足。”
    “老夫人既說會有差役來索賄,想必用的絕對不會是信客......”
    “那您肯定更不知信客因家眷多在寄信當地的緣故,更重信譽,若不是丟信等少數情況,多半會親手交到收信人手中取得回信或信物後再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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