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以期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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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小姐,總算是找到你了!”
    “崇安危矣,主子在等您,咱們快快一起走罷.......”
    清臒青年繞動唇舌,隨意卻又惟妙惟肖的仿著小九之聲。
    幾聲氣息傾吐,唇齒間薄霧凝散,化入天地之間。
    清臒青年終於有些滿意,挑眉道:
    “等你找到表妹,就先這麽說。”
    “循序漸進,不必一口氣將外頭所有事都說完。”
    小九聽的滿麵愁容,想了半晌,到底還是張口道:
    “主子,要,要不算了罷......”
    這段時日的相處,已經讓他看明白了一些東西——
    表小姐多情而不自知。
    雖冷心,但因理智,知進退,懂取舍,所作出的舉動,總能引來一大堆的狂蜂浪蝶......
    哦不,是追隨之人。
    這樣的人,時局一亂,想來也不會獨善其身,隻談情愛,願將一切拋之腦後。
    表小姐若不願意走,那主子沒準又得大哭大鬧甚久......
    這又是何苦呢?
    況且,況且,他殺人還行,讓他去演戲,這不是添堵嗎......
    清臒青年本含笑,小心將傀儡收入匣中,聞言微微眯眼,於匣後抬頭,直直看向小九。
    小九心中一跳,卻聽自家主子突將手中木匣重重合上,冷聲道:
    “小九,你是不是覺得我和表妹的兩情相悅,乃命中注定?”
    乍一聽到這話,小九整個人都愣住了,疑惑道:
    “難道不是?”
    除了自家主子和表小姐,誰還能如此天造地設?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有主子芳心暗許在前,有表小姐對著主子起重誓允諾在後......
    但凡兩個人中有人稍微正常一些,原先也絕不能互換心意啊!
    清臒青年唇邊冷笑散盡,一派麵無表情:
    “不是。”
    “那都是我機關算盡,一手策劃,絞盡腦汁,強求得來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她不會同我私奔?但我有其他法子嗎?”
    清臒青年摟緊懷中那個內裏藏有夫妻傀儡的木匣,一字一頓道:
    “我沒有。”
    “她那麽好,永遠有數不清的人愛她,敬慕她,我若不耗盡心思搖尾乞憐,隻怕一輩子都入不了她的眼,更難讓她眼裏隻有我一個人。”
    “可如今崇安大亂,正是一個好時機!”
    清臒青年摩挲著匣子,輕聲道:
    “什麽算了,什麽表妹絕不會走......”
    “縱使勝算隻有萬分之一,我也要試試,不然就不能與她獨享四季。”
    “萬一我有滔天運勢,萬一表妹也為塵世所累,不願再留在崇安.......”
    那白首華發,也算唾手可得。
    小九不懂那麽多,卻仍若有所思應了。
    清臒青年眉眼難掩頹靡,可又一次極快振作起來,道:
    “你切記仔細聽表妹回答,聽她到底先問的是崇安如何,還是餘家女眷如何......”
    “你再按我教你的其他言語回複。”
    小九一一記下,卻見主子已然挽起袖口,用往日雕傀儡的刻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道頗長的傷。
    血珠滴滴隕落,砸在地上,點出一朵朵血花。
    而始作俑者,卻隻露出一個蒼白,病態的笑來:
    “若她不問那些人,而是先問我,你便可將一切告訴她。”
    “可如實說,縱使......不真。”】
    “表哥如何?”
    餘幼嘉聽清小九言語的一瞬,便下意識脫口而出。
    小九甚至還沒回答,她便再度追問道:
    “受傷了嗎?”
    小九終於從須臾之間的回憶中回神,猶豫著點了點頭:
    “是,主子受傷了......”
    “流民與官兵相爭,喊殺聲震天,主子去餘家尋您,沒想到遇見了好多正在奔逃的百姓......”
    “餘家女眷們有咱們與連小娘子所護,平安無虞,可主子卻......”
    餘幼嘉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思索幾息道:
    “勞你幫我守片刻武庫,我去見一麵表哥。”
    小九正心驚膽戰的回憶著主子交代的內容,生怕等會無法對答如流,聽到這一句,整個人霎時愣住,好半晌方才困惑道:
    “表小姐怎麽不問主子是否康健,是否尋大夫診治,如今又是否尋到安全的地方安身?”
    那,那他剛剛默背的那一堆問答,不就白背了嗎?!
    餘幼嘉早在剛剛決意要去見表哥時,便已經想辦法翻身下武庫,搜羅諸多兵器,回來時聽到小九說這樣的話,更是連頭都沒抬:
    “既已受傷,何來康健?你既已到此,又怎會不安置好他?”
    “這些話問來問去,也都隻是嘴皮子功夫,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如我去見表哥一麵。”
    餘幼嘉往身上套了三把弓,手不停,言語也沒停:
    “五郎,我去見表哥一麵,若他還好,我再回來時,會想辦法帶米糧,帶被褥回來。”
    “此處交給小九扼守,我回來前,如何部署,都聽他的。但那群女眷若是有什麽私事,便由你與勝男商量著來。”
    “武庫不能丟,如今外頭正亂,也沒法子轉移安置多人,武庫易守難攻,你們留在此地就是最好的.......”
    一大堆囑咐砸在五郎的頭頂,五郎正努力記著每個字眼,便聽自家阿姐突然沒了言語。
    五郎有些困惑,正要抬頭,便聽自家阿姐道:
    “......我不一樣。”
    “今日這一路,能為你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也給你們留了退路——
    但我也得為自己做些事。”
    餘幼嘉背著三把弓,猶不知足,又往腰間兩側各別了一把寒光淩淩的寬刃刀。
    她的眼神堅定的像是要去奔赴刑場,可她的言語,卻又極輕......
    像是一句囈語喃喃。
    餘幼嘉伸出手去接逐漸繁多的雪花,試圖用雪花,擦去自己身上的血花:
    “我要去見表哥。”
    “我很想他。”
    這話說得直白又露骨。
    莫說是五郎一下臉紅,連剛曆經人事不久的小九也臉紅了。
    小九結結巴巴道:
    “表小姐,主子已被咱們護至餘家,正在您房中等您......”
    餘幼嘉先是心中一鬆,旋即下意識想起房中被自己藏起來的那枚金印。
    那念頭在她腦海中閃過一瞬,卻又被無情掐滅。
    畢竟,金印雖在,可名單已毀。
    表哥雖聰慧,但如何能一下便找出她所藏的東西,還能一下猜出用途?
    餘幼嘉搖著腦袋將原先有些荒誕的念頭拋卻,走前看著一息之間從臉紅到腳底板的五郎,隨手拍了拍對方的肩:
    “臉紅什麽,敢做敢認。”
    “來日,等來日,我若能名揚天下,還要回來給他造一座金屋.......”
    “你若能成史官,記得把這個也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