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陳郡謝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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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先生,正是寄奴。
而寄奴......精於心計。
從前多有隱瞞,為她所不喜。
可他千般不對,萬般不好.......
無論何時,隻要提及他,餘幼嘉心裏就像被一隻又軟又尖利的小貓爪輕撓一下。
不痛。
隻有一種幾乎不可察的......癢。
這感覺若有似無,可又揮之不去。
餘幼嘉勉強以涼茶壓了壓心神,詢問道:
“陳郡謝氏?”
“從前未有聽聞過,十分有名?”
此言一出,席間三人紛紛投來目光。
餘幼嘉登時便知道自己的消息到底有多落後,也沒多言,隻道:
“我從未出過崇安。”
若是時日長,有可能會出門瞧瞧,可她來到此處的時日不長,天下流民山匪眾多,一副氣數將盡的模樣,她自然不可能吃飽了沒事幹往危險處跑。
這段時間因為商行的緣故,倒是和外界的消息多上不少,但如今也僅限於周邊幾個州縣。
城中人手不足,娘子軍們因是女子身,太過顯眼,出門探查消息也本沒什麽優勢......
所以,餘幼嘉從前的消息網,確實可以說得上是閉塞。
但如今張三等人加入崇安,往後想來多有不同。
許是因為餘幼嘉太過坦然,反倒是讓朱焽張三等人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朱焽再次舉起茶盞,為她添第三杯茶,一邊溫吞做事,一邊溫聲解釋道:
“當年謝上卿被皇帝治罪後不久,原先安定的六個藩屬州便再度嘩變,幾年內戰之後,最終徹底落入蠻夷外族之手,六州淪喪,蠻夷鐵蹄便離舊都極近,於是才有遷都改年號一事。”
“皇帝下令南遷,定都江陵府,每日沉迷享樂,可北方又不止舊都,其他亦遠離藩州的豪強自然有不少沒有跟來。”
“陳郡謝氏便是其中佼佼者,他們本就是北方的大世族,六代中有一十八人官拜宰輔,名望頗深,自然就有很多人以謝氏為首......”
懂了。
餘幼嘉這回懂了——
皇帝沒有往北方其他州府遷都,亦沒有考慮易守難攻等事,最後選擇了近乎一馬平川的江陵府.......
不管他是不是為了享樂,他既自己先拋棄北地子民,就有其他人‘幫’他籠絡人心。
這謝家,如今在北地是土皇帝。
“對,正是如此。”
張三的聲音適時響起,他朝朱焽又饒了一杯茶,這才繼續道:
“我原先想著平陽一路勢如破竹,但北麵卻一直沒什麽消息傳來,心中猜測這群讀書人是不是雖能把持政務,但並不擅調兵遣將......”
“所以,我與弟兄們商量時,也確實想過去投奔謝氏,隻是記掛著得遠離故土,又不知可否能得到重用,不如落草為寇自在,所以作罷。”
張三又喝了一口茶潤喉,先前麻木的神色鬆快不少:
“如今歸於崇安,更是絕不北上了。”
餘幼嘉微微頷首,心中剖析著張三的言語,又問朱焽道:
“你.....罷了,你知道的肯定不如二公子知道的多。”
“二公子最近神出鬼沒,可有同你提及過關於近期陳郡的動態?”
朱家這兩兄弟,一個成日悶頭幹活,一個長期神出鬼沒。
朱焽這樣淡泊的人,未必能察覺到陳郡之事,可但朱載洞察一絕,頗善韜略,說不準便知道陳郡為何沒有自立旗幟,以及更多可用的消息......
消息,消息。
說來說去,外頭已經發生不少事。
隻是崇安探聽消息的能力,委實是不太行。
朱焽聽著餘幼嘉的言語,一時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我阿弟腹中蛔蟲,哪裏會知道他知不知曉陳郡的事情。”
“他年歲見長,越發沉穩,不愛言語,有些事若不是十分親近的人,哪怕問了也不會回答。”
“況且,陳郡的事一年也聽不到一兩句,平常若無事,我們兄弟又怎會談及這些?”
說的倒也沒錯......
餘幼嘉稍稍沉吟幾息,狀若無意般,又問道:
“那你可知道些什麽?”
“譬如......你原先提及過的那位謝謙,謝太守?”
朱焽輕輕搖頭,略略有些不好意思:
“我對這些事向來笨拙些,確實沒有我阿弟厲害。”
“隻隱約聽說過,這位謝太守是謝家這代的家主,好像......好像還是謝先生的父親。”
好像......
好像???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做好像是?
而且這位‘謝先生’到底是誰?
張三和絡腮胡默不作聲,同時豎起耳朵細聽。
餘幼嘉卻無聲緊了緊茶盞,心如明鏡。
她以為朱焽知道‘寄奴’之事,可卻沒料到,他似乎並不清楚,隻同樣露出些許疑惑的神情,說道:
“十二年前謝先生年少封卿之時,那時候滿朝都說他出身謝氏,是陳郡謝太守之子,出身尊貴,虎父無犬子。”
“可十年前謝先生因宮廷夜宴開罪皇帝,被治罪之時,謝氏卻又隻說謝先生其實並非謝太守之子,還取族譜為證.......”
朱焽斟酌道:
“許是謝太守害怕被親子連累,所以劃掉族譜之上謝先生的姓名。”
“也或許,是因為謝氏枝繁葉茂,謝先生本隻是出身旁支,因當年名氣甚大,所以謝氏族中有意過繼他給謝太守為嗣子,隻是這件事還沒辦成,謝先生便已被皇帝治罪......”
“總之無論如何,都是撇清關係之意。”
如今時日一長,從前那些事不再有人提及,那些真真假假,除卻直接問謝先生與謝氏一族,想來應該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不過謝先生與謝家有嫌隙之事,應該是板上釘釘。
畢竟,謝先生消失於世人麵前後,沒有回到陳郡,而是寡居崇安......
朱焽一時有些感慨,而張三兩兄弟從前還是庶民,頓頓難以果脯,自然更沒聽過十年前的人,一時間聽得一頭霧水。
餘幼嘉的指尖無意識摩挲幾息杯盞,終於,終於,隻是將杯盞放下,第一次認認真真問道:
“你知道謝先生的名諱嗎?”
朱焽被問的一愣,餘幼嘉一顆心直直往下沉去:
“沒有人一輩子叫什麽‘上卿’‘先生’對吧?”
“你剛剛說起他年少封卿,人人誇讚......可他總得有個姓名?”
不然,誇讚誰?
還是,其實也沒有人關注過,他叫什麽?
朱焽細細思索,然而還是無功而返:
“確實沒有聽過先生名諱。”
“謝先生自成名以來,所有人都隻稱呼其為‘謝上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