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劍指天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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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那塊環形玉玨在月華中隱隱泛著瑩潤剔透的光。
    好半晌,餘幼嘉才問道
    “你說什麽?”
    四周山間林木蔽日,隱隱仍有山匪的慘嚎。
    朱載全以為是餘幼嘉真的沒聽清,又認真重複一遍,末了才道
    “我對二娘的真心日月可鑒,若我此言作假,來日便讓天地罰我”
    餘幼嘉自己從前也是發過誓的人,素來聽不了這些,震驚打斷道
    “又不是和我發誓,你對著我重複算什麽”
    “我是問你,你居然喜歡二娘?”
    朱載的震驚不比餘幼嘉少,下意識道
    “我成日都在府衙裏麵幫忙,還為崇安改良河道,作出水磨連轉做了一籮筐的事情,不為了二娘還能為了誰?你居然不知道此事?”
    他還以為,他的心意已經很明顯了!
    可,可這裏怎麽還有人沒看出來?
    餘幼嘉整個腦子嗡嗡作響,下意識暗罵一聲
    “我上哪裏知道這事!”
    情愛,這種東西對她而言素來是錦上添花。
    她從前看不清,說不明。
    如今,好不容易遇見一個寄奴,自己卻也沒能將感情理順,哪裏還能管的上別人愛誰恨誰?!
    需得知道,她也是大半個月前那個夜晚,聽連小娘子親口承諾,才知道連小娘子或許真喜歡五郎呢!
    但,有些事兒,她知道了也沒用。
    畢竟,這大半個月來,她都在外頭忙著剿匪,鮮少回家,連小娘子許是刻意繞著她走,是以她到如今也沒細問此事
    餘幼嘉飄忽的念頭飄得越來越遠,見麵前成雙成對,念起那個深夜未能被善待的草鐲,又難得有些煩躁。
    “我說了半天,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朱載說的口幹舌燥,實在沒忍住,多問了幾句
    “你怎麽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二娘子這般年紀,若不是同你一起在崇安辦縣衙,想來也已經婚配你怎麽看樣子也不上心?”
    餘幼嘉實在不好意思說整個餘家就她的情事最需要被人擔心,隻得答應道
    “二娘的婚事,還是得由她自己做主,你若實在不好意思去見她,我可幫你轉達,但結果如何,我卻不能擔保。”
    朱載唇角幾不可見稍稍揚起,好在他自覺矜持,很快壓了下去
    “勞你轉達就行,我本也隻是怕聽到結果”
    餘幼嘉稍稍頷首,隨手從地上扯了塊布,將那玉玦仔仔細細包好收好,方才斟酌道
    “你知道二娘曾許配給當朝太子,但餘家突遭大難,婚事未成嗎?”
    雖說那事已經是餘家鼎盛時候的事,但到底是有些事。
    若朱載什麽都不知道,隻說喜歡二娘,往後又介懷此事
    有事說事,一向是餘幼嘉的準則。
    此話說出之後,朱載倒是不見吃驚,隻道
    “早知道有此事,不過,莫說是還沒來得及成婚,就算是成了婚,她夫君也肯定有死的那天”
    餘幼嘉神色古怪的看了朱載一眼,朱載自知理虧,連忙改口,道
    “不,我的意思是,她往後若成婚,夫君的死一定是一件憾事,真是天助我也”
    “不,也不是這個意思,你聽錯了,我的意思是,命數無常——不過,她夫君走的肯定很是時候。”
    朱載越解釋舌頭越是打結,言語越是磕巴。
    餘幼嘉拍了拍朱載的肩膀,示意對方不用再解釋
    “醒了,我都懂。”
    雖然不知道朱載為何能被二娘一巴掌扇出愛慕之心。
    但,仔細想來,或也不算是稀奇。
    連她從前都想過,自己若是男兒身,一定要娶二娘為妻。
    外頭這些宛若愣頭青般的臭小子喜歡二娘當然也再正常不過。
    兩人在月下並肩而站,他們本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隻是性子相近,若沒有控製好脾氣,難免有些火星子。
    而如今,有話說話,有事說事。
    朱載自覺了結自家阿兄和餘家二娘的兩樁心頭大事,心頭不再難受,兩人氣氛當然較之先前緩和不少。
    餘幼嘉緩聲問道
    “若二娘答應,那便得等你替世子去當質子回來?你自己可有想過,自己會在平陽呆多久?”
    若是平陽王當真天命所歸,年打舊朝,年打起義軍,年統一九州,一直扣著質子不放
    那二娘,豈不是要一直等這個臭小子?
    朱載是個聰明人,聞言自然知道她在擔心什麽,難得開懷,露齒笑道
    “說來你或許不信,但我聽聞連老將軍得靠裝胸無大誌,才能領兵外出之時,便知道平陽王這老匹夫得不到天下!”
    許是因為餘幼嘉擔心的是他同二娘的以後,心中寬鬆。
    又或許,隻是因為朱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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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載似乎又成了初見時那個俊俏明朗,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說到天下之時,還伸出手並成劍指,遙遙指向被大片黑煙席卷的穹頂。
    穹頂之上,明月高懸。
    可他遙指的地方,赫然是天狼星的歸處。
    那顆星,人人都說,主兵戈,主殺伐,主動蕩,是惡星。
    可今夜,身旁的少年郎隻說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聖人有聖人的教化,兵戈也有兵戈的用法,用得好,來日便能一掃宇內,肅清天下濁亂之相,用的不好,便如平陽王那老匹夫一般遲早得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我不信這天下會落到一個要屬下裝乖賣傻才能解除猜忌的老匹夫手裏,我不信天子之位必須得靠諸侯藩王獻出質子才能坐穩,我更不信,這天下沒有能與平陽王抗衡的英雄出世!”
    朱載這口氣,像是憋了很久很久。
    少年人的心氣甚高,雖然他迄今為止還沒有找到辦法,但他終究不認輸,不服輸。
    餘幼嘉定定看著麵前之人,又想起那遍布蟲鳴的夜晚。
    那夜,朱焽說,‘此是千秋第一秋’。
    但今夜,朱載說的是——
    “三年,至多三年。”
    “我若當質子,至多三年,我一定會想辦法驅狼吞虎,讓平陽王與舊朝魚死網破。”
    “屆時我一定帶著身家,選一個賢明的主公,助他收拾舊河山,成就千秋大業!”
    “若我功成身退,我不要銀錢,不要虛名,我隻求崇安這一縣之地,與二娘攜手終老。”
    “若我未能功成身退,那我也曾為崇安,為淮南,為了天下蒼生活過一回——
    我意在南,若身死,也應當麵南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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