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黑甲悍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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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平陽】
    這是朱載重傷之下,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亦是,唯一一句話。
    他本能說更多,但事到如今,他隻說,也隻能想得起這一句——
    他,確實不願意再替朱焽去平陽為質了。
    朱焽好,聖人好,天下的大道理總是一套接著一套
    誰都知道去愛,去仰慕本身就很好的人,恰如飛蛾注定撲火。
    但,那些原本就沒有那麽好的人,該當如何呢?
    難道,就注定卑賤,注定該死,注定低人一等,不配愛恨嗎?
    這天下,本沒有這樣的事。
    這道理,朱載懂,餘幼嘉也懂。
    不然
    她也不會總念著寄奴。
    但,她也沒有辦法寬慰朱載,更沒有辦法阻攔朱載身上如今多出的那一抹熟悉恨意。
    餘幼嘉忍著劇痛,拖著朱載往河岸旁靠,含糊的回答道
    “沒事不去也沒事”
    沒事。
    她隻說,沒事。
    畢竟,天下這麽大,想來也不該隻有這一種法子避難。
    若真總有一天會撕破臉皮開戰,質子也隻能起到延緩之效,不能避免禍事。
    朱載不願意去,那就不去。
    無論是崇安,還是淮南,總不能將身家性命全係在一人,或一條道上。
    雖然更艱難一些,不過,總應該還能有法子的
    餘幼嘉言語含糊,語氣卻十分堅定。
    大半身在河水中的少年,終於沒能忍住,發出一聲困獸般的嗚咽聲。
    少年分明已經渾身濕透,可眼角的清淚,終究是壓過了水痕。
    餘幼嘉半拖半摟著朱載,卻因肩膀處的傷,始終跌跌撞撞,行動不快。
    那黑甲悍騎的戰力遠超眾人所想,似是察覺到朱載已被拖走,而周遭那些兵卒又發起猛攻,他焦躁不安之下,長槍更加迅猛。
    銳不可當的長槍朔指長空,寒芒幾次閃動,幾乎將雙騎迎戰的張,胡二人壓製的密不透風,隱隱還有脫困的趨勢
    餘幼嘉受傷之下幾番力竭,莫說是思考,連身形都搖搖欲墜,幾度欲跌落河水。
    不過,她倒也終於等到了‘援兵’。
    五郎和瘦猴平日都負責文書,不擅長打鬥,兩人避開那些廝殺的兵馬後,便重新渡河而來,很快接過餘幼嘉的重擔。
    瘦猴在五郎的幫忙下勉強背起朱載,五郎又要重新來背餘幼嘉,被她咬牙拒絕,隻讓他扶穩搖搖欲墜的瘦猴。
    四人聚首,動作終於快了一些,順利爬上河岸。
    河岸上,崇安兵卒,平陽軍,淮南王親衛,幾乎戰成一團。
    餘幼嘉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額間分明已被痛的冷汗直冒,卻仍從三方人馬中看出了些什麽。
    這三方之中,平陽軍追殺淮南親衛與崇安兵卒,淮南王親衛殺崇安兵卒與平陽軍。
    隻有崇安兵卒,既得對付平陽軍,又得對付淮南王親衛
    那一瞬,餘幼嘉心頭莫名冒出了一個念頭——
    這兩方人馬,莫不是,互相覺得崇安兵卒,是對方的援軍?!
    這念頭既起,便無法消除。
    餘幼嘉看向河灘中仍和張、胡二人爭鬥不休的黑甲悍騎,與河岸上那些同樣英勇作戰的黑甲騎兵,又看向那明顯群龍無首的數百平陽軍
    電光火石之間,隻一瞬,她便做出了決定。
    餘幼嘉勉強咽下喉頭的血氣,高聲吼道
    “崇安兵卒,隻追殺不配黑甲的百餘騎,黑甲不殺,黑甲不殺!!!”
    她的聲量用到了極致,可混戰之下,仍穿不透彼岸。
    不過好在,餘幼嘉的聲音特別,但凡有崇安兵卒聽到她的喊聲,便同樣高聲怒吼,將此言傳達出去——
    一時間,河岸旁全是崇安兵卒‘縣令有言,不殺黑甲’的吼聲。
    原先,崇安兵卒們雖身在戰場,可卻一直是最茫然的存在。
    他們不明白麵前兩方是到底是誰,隻看到一人與自家縣令先後下馬落入水中,為護持縣令,自然要介入戰局。
    但,入了戰局,又被兩方人馬追著打
    每個人都一頭霧水,不過既此時縣令發話,崇安這些訓練有素,且早已配合默契的兵卒們也不吃素,徑直追殺不配黑甲的百餘騎而去。
    而那些原本力扛平陽軍和崇安兵卒的淮南王親衛,在此口口相傳之下,也明白來者是友非敵。
    戰局一瞬逆轉,原先被追殺而來的百餘騎幾乎如砍瓜切菜一般倒下,有一些見識不好,意欲逃走,也被身手矯健的崇安兵卒追上,就地格殺。
    滅口是必要的事。
    餘幼嘉從一開始就知道殺幹淨兩方,又將此事隱瞞得密不透風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隻能選擇一方,既一方能活,哪怕處理後續之事會有些紕漏
    好在還可以借另一方遮擋。
    紛爭終於有所平息,餘幼嘉坐在河岸邊大口大口喘息,終於有時間去關注自己肩膀處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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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此時,她才感覺到自己左臂已經幾乎沒有知覺,肩位還往前錯了一位,半佝僂著肩,姿勢十分詭異。
    這明顯不是自己能料理的傷勢。
    餘幼嘉無從下手,隻得去查看被放置在河灘旁的朱載。
    朱載的境況更差,早已昏迷,這是極為不妙的事,昏迷便不能主動嘔血,淤血不吐,便有溺斃之嫌。
    更別提他嘴角滲出的血中,隱約還有破損的髒器
    餘幼嘉原先於河中時,所聽到的那句話,幾乎快成了他的遺言。
    餘幼嘉心中惱怒,而河灘中那宛若殺神在世一般的黑甲悍騎,也終於發現來者是自己的援軍,停下殺招,調轉方向,朝著她的方向而來。
    張,胡二人不知此人為誰,不過見此人以一敵二,將二人拖至力竭的本事,隱隱都有些驚歎。
    如今雖見此人停下殺招,卻仍不敢離此人太遠,策馬在側,準備若此人再度喜怒無常的出手,便加以阻攔。
    三馬便就這麽行至餘幼嘉麵前。
    餘幼嘉眯著眼,也終於看清那逆光而來的黑甲悍騎——
    出乎她的預料,那黑甲悍騎除卻身形高大,驍勇剽悍的特點,麵容則是出乎預料的寡淡尋常,隻如鄉野農夫一般,落入眾人堆裏邊再尋找不出。
    不過,真像。
    餘幼嘉心中暗道,論麵容與朱焽能有七八分像,論身上的氣質與本事,則是和朱載極為相像。
    分明都像,分明兩個都是兒子
    一道寒芒閃過,又是兩道鏗鏘聲擋住了黑甲悍騎的長槍。
    張三早已憋了一陣,此時出茅相護,喝道
    “你膽敢對咱們縣令無禮?!”
    縣縣令?
    那高居馬上的黑甲悍騎本在沉默,聞言似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話
    “誰是你們縣令?”
    “朱載?總不能是這還沒我馬高的小女娃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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