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峻，”奶奶終於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不該這樣對兄長說話。”
    明峻把頭一偏，雙臂抱在胸前，背對著他們，連眼神都懶得給。
    祝恩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感受到空氣裏凝滯的緊張。
    他從病床邊站起來，掏出明峻最喜歡的糖果，輕輕放在床邊。
    “給你。”他笑著說，聲音柔和，“我記得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喜歡吃這個。”
    明峻依舊沒看他一眼，沉默得像座雕像。
    祝恩臉上的笑容沒變，依舊溫和如初。
    奶奶一邊搖頭，一邊揉著太陽穴，神情疲憊。
    祝恩走到她身邊，輕輕在她肩膀上按了兩下。
    “別太擔心，奶奶。”他低聲安慰。
    “我隻是……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麽辦了。”奶奶聲音哽咽，像是壓抑太久終於快要潰堤。
    祝恩沒有說話，隻是低頭看著明峻的背影。
    那個曾經像個小惡魔一樣調皮搗蛋，又會偷偷塞餅幹給奶奶的孩子，如今卻變得冷漠又沉默。
    “別多想。”祝恩輕聲說，“我覺得他隻是正在經曆些事情。”
    他們刻意壓低聲音，不想讓明峻聽見。
    奶奶歎了一口氣，耷拉下肩膀：“你覺得他會好起來嗎？”
    祝恩看了看那道背影，沒有直接回答。
    “我希望如此。”他說。
    “奶奶，削蘋果。”明峻突然開口，聲音軟下來一些。
    奶奶一下子就笑了，趕緊應了一聲，像得到命令一樣立刻轉身準備水果。被使喚總比被冷戰好太多。
    祝恩看著這一幕，也笑了。
    “那我差不多該走了。”他說。
    “路上小心，口罩帽子戴好。”奶奶邊削蘋果邊叮囑。
    祝恩點點頭，把口罩重新戴上。
    “有事打電話給我。”他說著，走向門口，“明峻，早日康複。”
    如他所料，明峻依舊沒回頭，更別提回應。
    祝恩站在門外，手搭在門把上，怔了好一會兒。
    他想幫忙，卻不知道從哪開始。
    他正要轉身離開，耳邊卻傳來一聲清咳。
    他猛地回頭，隻見倪娜靠在牆邊，麵色平靜，眼神卻如利刃般犀利地盯著他。
    “女士？”祝恩警覺地問，背挺得筆直。
    倪娜輕笑一聲，但那笑容中仍帶著無形的壓迫感。
    “我們現在不是在工作場合，別叫我‘女士’。”她說。
    “……那叫你小姐？”祝恩試探。
    “倪娜。”她一字一頓。
    “好的，倪娜女士。”祝恩有些僵硬，顯然對隻叫名字感到不自在。
    倪娜搖了搖頭，無奈又好笑：“太固執了。現在我總算理解媽媽為什麽說你跟明峻像了。”
    “你說什麽？”祝恩聽得模模糊糊。
    “沒事。”倪娜揮手敷衍過去，“你有空嗎？”
    祝恩一愣，下意識地後退半步：“你不是說有工作要趕？”
    “可以等。”她說，“我有話要跟你談，走吧。”
    她直接轉身，走向另一邊。
    祝恩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默默跟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無法拒絕這個女人。
    他們來到醫院自助餐廳，倪娜輕車熟路地拿了幾樣零食，用一張黑卡結賬。
    祝恩站在她身後，默默感歎：這家庭，還真是有錢人。
    “坐這裏。”倪娜在角落的隱蔽隔間坐下。
    祝恩也在她對麵坐下，整個人像被拎來的學生，表情拘謹。
    “祝恩，對吧？我兒子以前經常提到你。”倪娜開口，喝了一口冰美式。
    “嗯，是我。”祝恩點頭。
    “你現在是偶像？”
    “是的。”
    倪娜輕輕笑了：“挺有趣的。你不像那種類型。”
    祝恩皺眉：“什麽意思？”
    “不是貶義。”倪娜靠在座椅上，微微側頭，“我接觸過很多偶像，他們身上都有一種……更輕盈、更明亮的氣質。”
    “那我呢？”
    倪娜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盯著他看了好幾秒。
    “你……比較黑暗。”她說得平淡，卻直擊要害。
    氣氛頓時沉了下去。
    兩人對視，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壓抑。
    就連隔桌的陌生人都避開視線，生怕被這莫名的氣場壓住。
    “不過我不是找你來說這個的。”倪娜突然開口，打破沉默。
    “那你想說什麽？”祝恩語氣低了下來。
    “你很在乎明峻，對吧？”
    祝恩點頭。
    第一次見到那個混小子時確實被氣得不輕，但越相處，他就越像個真正的弟弟。
    “你知道他經曆了什麽嗎？”倪娜問。
    祝恩苦笑：“他從沒告訴我。說真的，我也沒太多時間。要說了解他的人，應該是你吧？”
    倪娜聽了這話，眼神微暗，但隻一瞬間，她又恢複了那種高貴冷靜的姿態。
    “我18歲就生了明峻。”她突然說。
    祝恩沒有表現出太大驚訝。他早有猜測。
    “當年我和他的父親還年輕，我們想追逐夢想，卻因為他……不得不放棄了很多。”她看著遠方，聲音低了幾分。
    “我不後悔。”她補充，“他是我最幸福的回憶之一。但我也不能否認，我不甘心。”
    “於是你選擇了你自己的夢想。”祝恩說。
    “是的。我和他爸爸分開了，各自去追人生的方向。而他，隻能在中間承受一切。”
    倪娜輕歎：“我不是個好媽媽，甚至稱不上合格。但我愛他，這是我心裏最清楚的事。”
    祝恩默默聽著，卻在這時，突然餘光掃到自助餐廳的角落。
    一個光頭閃過。
    他猛地轉頭，想看清楚那是不是……
    ——殷科林？
    他揉了揉眼睛，再睜開時，那人已經轉身，頭發濃密得像頂假發。
    “奇怪……”祝恩低語。
    這是他第二次產生這樣的幻覺了。
    一次在《王者對決》拍攝現場，一次是現在。
    難道他真的太想那個光頭清潔工了？
    “你有在聽嗎？”倪娜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祝恩回神，眨了眨眼：“抱歉，你剛剛說什麽？”
    倪娜盯著他，忽然笑了：“我問你，願不願意接受一個任務。”
    “任務？”祝恩警惕。
    “嗯。”倪娜點頭，“你是唯一能做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