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的霧氣凝成冰晶時，言兮足底的星軌鎖鏈正發出細碎裂響。青銅懷表在掌心顫動，表盤倒映的月光泛著詭異的青灰色，指針每逆跳一格，山澗的寒潭便漫上一層血霧。她彎腰掬水，水麵浮出的卻不是自己的倒影——阿顏赤足立在潭心，發間青玉簪正化作一條吐信的碧鱗蛇。
    "師姐竟真敢來？"
    漣漪中的阿顏突然睜眼，琥珀色瞳孔裂成蛇類的豎瞳。寒潭四周的古柏無風自動，樹皮上剝落的碎屑在空中凝成三百枚青銅釘，釘頭刻著的生辰八字與言兮腕間的銀鏈懷表完全一致。
    言兮並指抹過劍骨缺口，涅盤火凝成青鸞虛影撲向潭心。火光觸及水麵的刹那，整座寒潭沸騰如熔爐，潭底驚現九根盤龍柱，柱身纏滿浸透鴉血的鎖鏈。阿顏的虛影在蒸汽中扭曲，脖頸突然拉長成蟒身，獠牙間滴落的毒液竟將青鸞焰蝕出窟窿。
    "喀嚓——"
    懷表玻璃罩突然炸裂。言兮閃身後退，表盤飛出的齒輪劃破她側臉，血珠墜入潭水的瞬間，盤龍柱上的鎖鏈盡數崩斷。潭底升起青銅棺槨，棺蓋表麵用隕鐵鑲嵌著北鬥七星，而勺柄位置赫然缺了一枚星釘。
    阿顏的蟒尾纏住棺槨，毒牙啃噬著棺蓋縫隙："當年師尊用你的心頭血澆鑄星釘時，可沒說這棺材是給我備的......"棺中突然傳出指甲抓撓聲，每一聲都伴著山體震顫。
    言兮的劍骨突然刺入潭邊岩石。骨縫中溢出的青鸞焰順著地脈灌入寒潭，將沸騰的潭水逼成衝天水柱。水霧散盡時，九根盤龍柱已化作齏粉，青銅棺槨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冰魄咒文——每個咒文中心都嵌著片雪蓮的殘魂！
    "師妹......破搖光位......"
    雪蓮的聲音從棺中滲出。言兮淩空而起，足尖點在北鬥星圖的天樞位，懷表齒輪突然飛旋著嵌入天權位。當她的指尖觸及搖光位缺口時，潭底突然伸出白骨嶙峋的手，攥著她的腳踝拽向棺槨。
    阿顏的蟒身趁機纏上言兮脖頸。毒牙刺入動脈的瞬間，懷表指針突然停止逆旋，表盤背麵浮出淩淵以血繪製的鎮魂符。符光映亮棺槨內部的刹那，言兮看見駭人真相——棺中躺著的根本不是屍體，而是三萬條扭動的金蠶蠱，每隻蠱蟲背上都刻著現代自己的身份證編號！
    "這才是真正的養蠱皿！"
    阿顏的獠牙間溢出黑血。言兮的劍骨突然軟化，骨液凝成銀針刺入自己百會穴。劇痛激發的涅盤火逆衝經脈，將毒素逼出體外，青鸞虛影暴漲十倍，生生撐裂蟒身。
    寒潭在此刻徹底幹涸。棺槨底部的暗格彈開，露出半截冰封的斷劍——劍柄蓮紋與寒霖的佩劍如出一轍。言兮握住劍柄時，九嶷山七十二峰同時響起劍鳴，峰頂積雪崩落處驚現三百座無字碑。
    阿顏的殘魂凝聚成人形。她心口插著半枚星釘，鎏金血順著釘身滴入碑林："師姐可知，當年你穿越的青銅鏡，是用這些碑石熔鑄的？"指尖輕點，最近的無字碑突然浮現碑文，記載的竟是言兮在現代的考古經曆！
    懷表齒輪突然飛射而出，在碑林間織成金網。言兮踏著網線躍至峰頂，發現每座碑影中都蜷縮著個淩淵的虛影。當她用斷劍刺向碑文時，雪蓮的殘魂突然從劍柄湧出，冰魄鎖碎片凝成鑰匙插入碑眼："開陣需要活祭......"
    碑眼轉動的轟鳴聲中，九嶷山地脈開始翻轉。言兮足底的星軌鎖鏈寸寸斷裂，碎鏈化作銀粉融入懷表。當最後一道鎖鏈消失時，寒潭舊址升起青銅巨鏡，鏡麵映出的不是當下，而是淩淵跪在鎮魔碑前剜心的場景。
    "你來了。"
    鏡中的淩淵突然轉頭。他掌心托著顆跳動的心髒，心尖缺失的部分正與言兮手中的斷劍完美契合："寒潭映月時，記得看看自己的影子......"
    言兮猛然低頭。月光下的影子根本不是人形，而是扭曲的蠱蟲群！懷表在此刻徹底崩解，表盤碎片割破她的手腕，血線飛濺到鏡麵上，竟將三萬年間的景象層層疊疊映現：
    開元三年的雨夜，阿顏將青銅鏡推入熔爐；2003年的昆侖河，自己溺水時抓到的鏡框碎片；此刻蠱蟲影子中蠕動的，分明是淩淵當年種下的往生咒！
    斷劍突然發出龍吟。雪蓮的殘魂裹著言兮衝入鏡中，寒潭之水在身後重新湧現。當月光再次照亮潭麵時，言兮的倒影終於恢複正常，但手中斷劍卻多了道血槽——槽中流動的，正是棺槨裏那些金蠶蠱的屍油。
    九嶷山的晨鍾穿透雲層。第一縷陽光照在無字碑上時，碑文全部變成了現代簡體字，記載著言兮未曾經曆過的考古發掘。寒潭深處傳來鎖鏈響動，阿顏最後的歎息混在風裏："下一個滿月......師兄的命魂就該燃盡了......"
    言兮握緊斷劍轉身離去。懷表碎片在指縫間化作金粉，隨風灑向碑林。在她看不見的陰影裏，每座無字碑底部都生出了嫩綠的蠱芽，芽尖掛著晶瑩的露珠——那露珠映出的，正是現代實驗室裏逐漸魔化的另一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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