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的漣漪浸著玉簫殘音，淩淵掌心血珠墜入水麵時，竟凝成座微縮的銅雀台。他屈指彈碎琉璃雕簷，逆鱗灰混著血水濺在言兮裙裾上，暈開三百年前緋夭嫁衣上的合歡紋。
    "這玩意......"淩淵的斷角戳破銅雀台虛影，獠牙間溢出的血咒染紅梁柱，"是那棺材板留給你的念想？"
    言兮赤足碾碎虛影，足踝銀鈴纏著的巫蠱絲卻突然繃直。她抬眸望向幽冥天際，陰雲裂隙中浮出座真正的銅雀台，飛簷下懸著的青銅鈴鐺正與她的銀鈴共鳴："是鎖魂鈴。"金瞳裂出細紋，映出台階盡頭跪坐的白骨——那骨架腕上係著的，正是淩淵當年輸給寒霖的逆鱗鏈。
    寒霖霜劍破空之聲乍響。劍氣劈開銅雀台朱門，門內湧出的卻不是陰風，而是濃鬱的藥香。他殘破的魂魄凝在門扉陰影裏，霜發間纏著褪色的長生縷："不是鎖魂......"染血指尖點向殿中沸騰的丹爐，"是鎖你我長生夢。"
    淩淵龍尾掃塌半闕宮牆，逆鱗灰凝成戰戟劈向丹爐："裝神弄鬼！"戟鋒觸及爐身的刹那，爐蓋突然炸開，滾出的不是丹藥，而是三百具蜷縮的嬰屍——每具心口都嵌著片言兮的巫蠱鱗。
    "師兄的煉丹術......"言兮白發絞碎撲來的嬰屍，巫蠱啃噬鱗片時發出牙齒打顫的聲響，"原來用在這醃臢處。"黑蓮自丹爐底部暴漲，瓣膜上浮現寒霖剜鱗取蠱的畫麵，"當年你向我討逆鱗時，說的可是救命......"
    寒霖的虛影穿過蓮焰，霜氣凝成的手掌按在爐壁卦象上："是救你的命。"丹爐突然透明，露出內裏沸騰的金色液體——竟是從淩淵心口取出的鎏金血，"長生夢需至親血脈為引......"他殘破的左眼流出血淚，"你們糾纏的三百世，便是藥引。"
    銅雀台梁柱突然浮現咒文。淩淵的豎瞳映出那些扭曲的文字，竟是他年少時在龍塚刻下的婚誓——"以鱗為聘，以血為契，萬古同壽"。龍爪捏碎梁木的刹那，整座宮殿開始坍塌，瓦礫間卻浮出更多丹爐，每個爐口都探出言兮不同輪回時的殘臂。
    "同壽？"言兮的金身迸出裂痕，巫蠱自七竅鑽出啃噬丹爐，"師兄是把我每世殘軀......"她扯斷爐中伸出的手臂，斷肢掌心赫然刻著寒霖的霜紋，"都煉成了丹藥？"
    寒霖的魂魄突然凝實。他徒手探入最近丹爐，拽出顆跳動的魔種："是你自己種的因。"魔種裂開處露出雪廬雨夜——少女言兮將染毒的匕首刺入他丹田，"當年你為破長生劫，逼我飲下......"
    "逼你？"淩淵的逆鱗灰凝成穹頂罩住銅雀台，獠牙咬碎寒霖手中魔種，"老子親眼見你哄她喝下忘情水！"鎏金血混著魔種殘片濺在丹爐上，"說什麽斬斷前緣......"戰戟貫穿寒霖虛影，"實則是為取她心頭血！"
    銅雀台地磚突然翻轉。三百具冰棺破土而出，棺中封著的竟是言兮每世大婚時的嫁衣。寒霖霜劍挑開最華麗的棺槨，指尖撫過嫁衣心口的血漬："忘情水需混著至愛之人的心頭血......"他忽然扯開自己衣襟，心口舊傷與嫁衣血漬形狀相同，"你每世刺我一劍......"霜氣凝成匕首遞向言兮，"都是在破劫。"
    言兮的銀鈴炸響。她赤足踏碎冰棺，巫蠱絲纏住寒霖脖頸："所以這三百口棺材......"金瞳映出他破碎的魂魄，"鎖的是你的悔？"黑蓮焰突然調轉方向灼向自己心口，"還是我的癡？"
    銅雀台主殿轟然坍塌。淩淵的龍尾卷住兩人撞破穹頂，逆鱗灰凝成的階梯卻通向更深的地宮。石壁上浮凸的壁畫讓他暴怒——畫中寒霖執傘立在往生河畔，傘下偎著的竟是緋夭殘魂。
    "解釋！"龍爪穿透壁畫中寒霖的咽喉，"這他媽又是哪一世？"
    寒霖的霜劍突然刺入自己左眼。舍利子墜地時，地宮深處傳來鎖鏈掙動的轟鳴："是因果。"他染血的手掌按在淩淵脊骨，"你當年為破長生劫，將半縷龍魂寄在緋夭體內......"壁畫突然活過來般流淌，"她因你魂飛魄散，我因她欠下情債......"
    言兮的巫蠱吞沒流動的壁畫。她拽出緋夭殘魂捏在掌心，足尖踏過的地方綻開血色優曇："所以銅雀台鎖著的......"優曇花心浮出寒霖與緋夭對弈的畫麵，"是你們未了的棋局？"
    緋夭殘魂突然尖笑。青銅鈴鐺化作利刃刺向言兮眉心："他執白子落"往生劫"......"刃鋒被淩淵的逆鱗灰熔成鐵水，"我執黑子布"長生局"......"地宮地麵裂開深淵，"而你這變數......"無數蒼白手臂自深淵探出抓向言兮，"早該湮滅！"
    寒霖的霜劍在此刻貫穿深淵。佛光自劍柄湧出，照亮深淵底部蜷縮的混沌胎——那嬰孩眉心血蓮紋纏著巫蠱，正吮吸著三百世的長生藥渣。
    "這才是真正的長生夢......"寒霖殘破的魂魄開始消散，"以你我癡念為爐......"他染血的手指拂過言兮淚痣，"以三界因果為火......"
    淩淵的龍吟震塌地宮。他徒手扯出混沌胎，逆鱗灰凝成熔爐："要煉就煉個痛快！"獠牙咬破三人手腕，血交融處浮出嶄新的往生契，"老子偏要這長生夢裏......"鎏金血澆在混沌胎眉心，"鎖住你們魂魄！"
    銅雀台在血光中崩塌。言兮的白發纏住寒霖最後的光點，巫蠱在混沌胎心口噬出佛印："師兄總教我斷舍離......"她將光點按入佛印，"卻不知最該斷的......"
    最後一塊磚石墜落時，往生河畔升起新的銅雀台。簷角青銅鈴無風自響，鈴舌竟是半截玉簫，鈴身刻著褪色的婚契——"長生夢醒處，同歸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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