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的水霧漫上青石階時，言兮素白的裙裾已浸透了血色。她赤足踩過階上零落的桃花瓣，腕間銀鐲的裂痕中滲出金液——那是寒霖封在鐲中的最後一滴心頭血，此刻正順著她指尖滴落，在階前凝成個"癡"字。
    "河主還要裝到幾時？"十二名執刑長老圍住祭壇，為首的枯槁老者舉起裂魂鞭，鞭梢纏著的巫蠱絲正與她腕間銀鐲共鳴，"寒霖仙君以命作局，證你與魔龍私通——這往生河三千亡魂的怨氣，可都等著飲你的血！"
    淩淵的弑神槍劈碎三道裂魂鞭影，龍尾卷起的罡風掀翻三尊刑鼎："老東西找死！"他鎏金豎瞳映出鼎中浮起的冰鏡——鏡中言兮正將染血的匕首刺入寒霖心口，"這破鏡子也是棺材板造的孽！"
    "是真是假，驗過便知。"素衣少女忽然自桃林深處走出，懷中抱著的陶甕裏浮著枚冰晶眼珠，"仙君剜目時說過，若有一日河主需證清白……"她指尖點向言兮心口，"當以巫蠱穀的桃木釘，刺穿此處驗魂。"
    言兮的雪發絞碎撲麵而來的桃瓣，卻在觸及少女麵容時陡然凝滯——那張與棲梧七分相似的臉上，竟嵌著寒霖的霜紋："他把你的魂魄縫進了傀儡……"巫蠱絲刺入少女眉心，扯出的卻是段冰封的情絲，"就為今日這場戲？"
    祭壇突然震顫。三百根鎮魂釘破土而出，釘尾墜著的命符上皆繪著淩淵的逆鱗紋。執刑長老的裂魂鞭突然調轉方向，鞭梢纏住言兮腳踝："魔龍逆鱗為憑，巫蠱血咒為證——"枯槁老者撕開胸前法袍，露出心口跳動的冰蠶，"河主還要辯什麽？"
    淩淵的龍爪捏碎冰蠶，汙血卻凝成寒霖執筆書狀的虛影："戊戌年驚蟄，借魔龍逆鱗布誅心陣，誘河主入劫……"虛影手中的判官筆突然刺向言兮眉心，"此局，成矣。"
    素衣少女突然暴起，陶甕中冰晶眼珠炸成血霧。霧中浮出言兮輪回第九世的光景——她披著嫁衣將桃木釘刺入寒霖咽喉，喜服下藏著的正是淩淵的逆鱗。
    "驗魂！驗魂！"十二長老齊聲高喝，裂魂鞭結成的法陣突然收緊。言兮的素衣在罡風中獵獵作響，她忽然握住淩淵的弑神槍尖，將槍頭按入自己心口："你要清白……"鎏金血順著槍紋淌濕白衣，"我給你！"
    往生河突然倒流。血霧中浮起十萬盞引魂燈，每盞燈芯都蜷著段寒霖封存的記憶——青年仙君跪在冰棺前，正將自己的情絲寸寸釘入言兮命格："師妹，你看……"他染血的指尖撫過棺中女子與言兮一模一樣的臉，"我連證你清白的血，都備好了。"
    淩淵的逆鱗灰凝成火鳳，焚盡漫天命符。他獠牙咬碎素衣少女的傀儡軀，卻在脊柱裏扯出卷血書：
    "素衣染血日，癡妄顯形時。"
    言兮的白衣徹底化作血色。她徒手挖出心口跳動的巫蠱心，蠱蟲腹中赫然裹著枚冰晶棋子——正是寒霖與天道對弈時，落下的最後一子。
    "師兄，你輸了……"她碾碎棋子，十萬盞引魂燈齊齊墜入往生河，"這清白，我不要了。"
    河麵浮起寒霖最後的殘魂，霜魄凝成的手掌撫過她染血的衣襟：
    "素衣赤，劫數盡，三千年局……"
    餘音散入腥風，往生河畔的桃花突然盡數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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