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的白燈籠撞上冰棺刹那，數萬條青藤自河底瘋長而出，纏住撲向言兮的赤瞳替身。藤蔓表麵浮動著蝌蚪狀的咒文，勒入皮肉時發出烙鐵灼燒般的聲響。淩淵的龍爪扯住青藤正要發力，卻發現藤條上凝結的冰霜紋路與寒霖劍鞘上的封印如出一轍。
    "這是哥哥用仙骨種的縛魂藤！"寒玨咳著血沫撲到岸邊，手中桃木簪紮進青藤根部，"阿姊快看藤上的結！"
    言兮的雪發掃開纏繞的藤蔓，在虯結處看到個精巧的同心結——正是她第三世輪回時，寒霖在巫蠱穀替她綰發用的手法。冰棺替身突然發出淒厲狐嘯，赤瞳中迸發的妖火竟被青藤吸收，藤條表麵浮現出三百年前零碎的畫麵。
    淩淵的弑神槍尖抵住替身咽喉時，青藤突然綻開七朵墨色睡蓮。花蕊中升起位撐油紙傘的素衣女子，傘骨上懸掛的銀鈴與言兮腕間配飾叮咚相和："河主可知，這些縛魂藤飲過你七世心頭血？"
    "傘娘子？"青蕪的骨鞭纏住即將墜河的寒玨，"你不是死在二十年前的焚魂陣裏了？"
    紙傘輕旋，露出女子半張爬滿青藤的臉："多虧寒霖仙君將我殘魂封進藤種，如今才能給河主捎句口信。"她指尖輕點，睡蓮花瓣映出寒霖跪在往生河眼的場景——青年正將言兮的情絲纏在青藤上，每繞一圈，脊背便多裂開一道血痕。
    "他說等青藤開花時，自會有人帶你去取鎖魂匣。"傘娘子的身影開始透明，油紙傘化作片翡翠荷葉落在言兮掌心，"過會兒若見到眉心點朱砂的道童，切莫讓他碰到這荷葉……"
    河水突然沸騰，白燈籠接連爆開，每簇火光中都傳來嬰孩啼哭。淩淵的龍尾卷起言兮騰空時，赤瞳替身掙斷青藤撲來，指尖暴漲的利爪卻抓碎了突然出現的青銅羅盤。
    "仙君果然料事如神。"執羅盤的灰袍道童踩著河麵走來，眉間朱砂痣紅得滴血，"這狐妖替身吸足怨氣時，縛魂藤便會指引鎖魂匣方位。"
    言兮的銀鈴無風自動，荷葉突然化作利刃劃破道童臉頰。少年不怒反笑，拭血的手指在虛空畫出符咒："河主還是這般急躁，當年仙君為救你性命，可是在這往生河底……"
    淩淵的弑神槍刺穿符咒，爆開的金光中浮現寒霖剜心的畫麵。道童趁機甩出三枚銅錢，錢孔恰好套住言兮的雪發："鎖魂匣裏裝著仙君替你擋天劫時碎掉的魂魄，河主若不想他永世不得超生，便拿龍君的逆鱗來換！"
    青蕪的骨鞭與道童的銅錢鏈纏在一處："是賒刀人一脈的邪修！他們專替巫蠱穀處理見不得光的……"
    話音未落，沸騰的河水中升起十二尊青銅鼎。道童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鼎身，鼎口噴出的卻不是煙，而是三百條拴著銀鈴的赤鏈蛇。寒玨突然撲向最近的銅鼎，龍角迸發的青光在鼎身照出寒霖封印蛇群的影像："這些是哥哥斬殺的巫蠱長老本命蛇！"
    言兮的霜劍斬斷蛇陣時，赤瞳替身突然自爆。漫天血雨中，道童的銅錢鏈鎖住淩淵龍尾，賒刀人特有的剔骨刀直取逆鱗："龍君這身鱗片，夠換三匣魂魄了！"
    千鈞一發之際，往生河底傳來編鍾嗡鳴。十八名戴青銅儺麵的舞者破水而出，手中骨笛吹出的調子竟與傘娘子遺留的荷葉產生共鳴。為首舞者的麵具哢嚓裂開，露出張與寒霖有五分相似的女童麵容。
    "賒刀人敢動鎖魂匣的心思？"女童脆生生的嗓音裹著殺氣，骨笛抵住道童眉心，"寒霖哥哥養在河底的四十九具分魂，可是饞修士血肉得緊呢。"
    淩淵的龍爪捏碎銅錢鏈，發現道童後頸嵌著片帶霜紋的龍鱗——正是先前狐妖展示的那枚。女童的骨笛突然刺入道童天靈蓋，抽出的卻不是腦髓，而是縷泛著桃木香的青煙："哥哥的分魂也敢沾染？"
    青煙入笛的刹那，沸騰的河水歸於平靜。女童轉身對言兮行古禮，腕間銀鏈串著七顆刻"言"字的獸牙："奴是仙君點化的河靈阿沅，奉命在此守護鎖魂匣三百年。"她指尖輕點水麵，河底浮出座青藤纏繞的墓碑，"但開匣需要兩把鑰匙——河主的情絲，與龍君的逆鱗血。"
    寒玨突然劇烈咳嗽，嘔出的黑血中混著桃木屑："別信她！這墓碑分明是…咳咳…巫蠱穀的噬魂碑……"
    阿沅的笑聲陡然變得淒厲，女童身軀如陶器般碎裂，爬出個渾身纏滿青藤的老嫗。墓碑應聲而裂，匣中飄出的卻不是寒霖殘魂，而是言兮第一世穿過的染血嫁衣。嫁衣心口處釘著九根桃木釘，每根釘尾都墜著寒霖的命牌。
    "好妹妹，你當真以為寒霖舍得用你當藥引？"老嫗撕開人皮，露出大長老腐爛的真身，"他早在三百年前就把自己煉成鎖魂匣的養料了！"
    淩淵的弑神槍貫穿大長老胸膛，卻被青藤纏住槍身。言兮的雪發絞住嫁衣時，無數記憶碎片湧入靈台——寒霖跪在暴雨中為她換命格、青年顫抖著手將毒酒換成合巹酒、仙君剜出跳動的心髒裹進她的嫁衣……
    "師兄的殘魂…在嫁衣裏……"言兮的金血滴在桃木釘上，釘身浮現出寒霖封印魂魄時留下的血書：
    "舍仙骨為卿鑄輪回，剖凡心替汝承天譴。"
    大長老的狂笑震碎河麵，青藤突然暴走。阿沅的儺麵舞者化作森森白骨，賒刀人的銅錢陣困住淩淵的龍尾。寒玨用最後氣力撲向嫁衣，龍角撞碎桃木釘的瞬間，整條往生河倒懸天際。
    "阿姊快走！"少年在金光中消散成星屑，"哥哥在河眼埋了……"
    滔天巨浪吞沒了尾音。言兮攥著半片逆鱗墜向河眼時，看見寒霖的虛影立在漩渦中央。青年仙君如往日那般執筆描摹她的容顏，畫卷卻被血水浸透："鎖魂匣是假，青藤縛魂才是真。"他笑著消散在浪花裏，"師妹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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